江席玉得了鹰羽,支着下巴端详良久,才抬眸看向袁寰问:“这驯鹰难吗?” 袁寰坐回位置,散漫说:“看人。” 江席玉抿唇笑了笑,目光直直的盯着袁寰片刻,作出虚心请教的模样,说:“若是朕也想驯服一只鹰,请问世子,该如何做呢?” 袁寰顿了顿,眸光上下扫了片刻,忽地嗤笑他的不自量力:“陛下的身子骨,驯不了鹰。” 江席玉不太赞同,眼尾上挑了瞬,说:“都没试过,怎么就朕说不行呢?” 袁寰看向迦楼罗,解释说 :“驯鹰又是熬鹰,这个过程就是为了消磨鹰的锐气,臣当初驯迦楼罗的时候,连着几日都没有合眼。要驯服它,就要先熬过它。不能让它休息,也不能让它进食。” “不让他进食,直至熬干它胃里的最后一滴水,让它在饥饿中屈服,只要它张嘴吃肉,野性就垮了。” “没了野性,它就会逐渐忘记天空,等到它忘记了天空,它就会完全的臣服于你。” 这熬鹰简单来说也就是熬自己,光是这过程就很少有人能坚持下去。 当初袁寰能驯服迦楼罗,原因就是他年少成名,心比天高。 别人越说做不到的事情,他就越要去做。 鹰傲气,袁寰便比鹰还傲,甚至年纪轻轻的,就养了一身杀性。 旁人哪敢惹他,偏偏来了京城后,他就屡次三番的被这小皇帝戏弄。 袁寰面不改色的想着,随后侧首看着江席玉,说:“做这些事情的前提,是陛下要拥有一只鹰。” “陛下有了吗?” 江席玉笑而不语。 许久,就在袁寰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江席玉才开口,语气笃定说:“朕会有的。” 袁寰一愣,半晌反应过来,神情罕见的流露出了些许困惑。 他不知道小皇帝此话是否认真,毕竟他惯会假笑说事。 一面是病弱的少年,一面是睚眦必报的帝王。 袁寰甚至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 所以他只能试图在小皇帝眼里窥探到玩笑的痕迹。 可那双似鹿般潋滟的眸中,没有玩笑,只有浅淡的笑痕。 像是知道他要看,于是江席玉眼里的笑意又深了点,瞳孔里的光一颤一颤的,犹如美丽的陷阱。 有点痒。 袁寰猛地回过神,受不了似的端着旁边的茶盏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是一盏一盏的下肚。 可这点水,仿佛根本就浇熄不了他舌尖的干燥。 袁寰暗骂这京城狗屁的风雅,就连喝个水都要拿这么点东西装。 江席玉眼见茶壶水都快尽了,有些好笑的把自己的茶盏推过去。 内侍刚给他斟满,还不等江席玉去端,另外一只宽大的手就率先截走了。 江席玉微微瞪大了眼。 内侍也一副被雷劈的模样,他刚想要开口制止世子,结果扭头一看,人已经喝了。 袁寰一股脑的喝完了这壶茶,喝完后见许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还颇为淡定的装起礼貌:“让陛下见笑了,臣用碗喝习惯了,这东西装的太少,不解渴。” “是吗?”江席玉看着他,好以闲暇的说:“难怪世子会将朕的茶也喝了。” 袁寰皱起眉,下一刻垂首看去,发现自己手旁竟然摆放有两个茶盏。 目光扫到小皇帝身前,空空如也。 难言的尴尬开始蔓延,四周仿佛都因此沉默了下来。 江席玉率先打破安静,说:“世子性情中人,是朕考虑不周了,浊生,下次不要准备这些茶盏了,给世子准备碗吧。” 目睹一切的大监,木着脸领命:“是。” 袁寰维持着那个姿势未变,整个人好似要将那个玉盏盯出个洞来才肯罢休。 最后,他突然起身,咬牙道:“臣还有事,告退了。” 说罢他看着正在亭外欢快吃肉的迦楼罗,吹了声哨让它滚。 迦楼罗哪里见过这么多新鲜的肉,脑袋都快把肉钻出个洞来了,一时间对这哨声不太敏感。 袁寰危险的凝眸,又狠狠吹了声。 迦楼罗抖了抖翅膀,拿屁股对着他,不肯走。 “……” 要了命的安静。 江席玉见袁寰的手攥成了拳,忍不住被逗乐了,轻声说:“不然,世子就让它再吃会?” 袁寰额角青筋乍起,几步走到迦楼罗后面,提腿一脚就踹了迦楼罗的屁股。 安静的氛围被鹰的惨啸割开。 袁寰忍无可忍的提手抓了迦楼罗,说:“臣告退!” 那一人一鹰的背影,都莫名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江席玉捏着迦楼罗的鹰羽,转动片刻,敛了笑问旁边的人,说:“你说,他解渴了吗?” 大监躬身,思索道:“奴婢觉得,世子没有。” 江席玉似是极为满意这个答案,眉眼微动,轻“啧”了一声,说:“浓茶如何能解渴。” 大监小心揣摩着圣意,不敢回话。 江席玉站起身,看着战战兢兢伺候斟茶的内侍,只说了一句赏便打算离开。 路过亭外看着那些被撕咬的肉时,他脚步顿了下。 驯鹰便是熬鹰。 他的身体熬不起,不能做到同袁寰一样几日几夜不眠。 但若是不给吃的,这点他还是能做到的,并且,他一定会比袁寰做得更好。 对于北原的鹰,江席玉势在必得。 …… 袁寰回了自己的住所,猛猛灌了自己几碗水,直到口中的甘甜散去,才重重把碗搁下。 那力道当即就震得桌褪抖了抖。 勒元听见动静走进来,有些不明所以。 袁寰冷漠说:“接下来这几日,你去御前当差。” 勒元只以为这是什么任务,没多问就应下了,说:“那行宫外的安全怕是要找人盯着。” 他去了御前,那边的空缺自然要人补上。 袁寰没说话,他垂眸盯着那个碗很久,面色差极了。 直到勒元又一次朝他请示,袁寰才收回视线,说:“我亲自去。” 勒元走出来时,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今早世子刚忙完那些布控的事情,就说他要回御前盯着小皇帝的安全。 可这一天都还没过去呢,世子又不想盯了。 勒元想了想,直觉告诉他,自家世子又在陛下那发生了什么,不然怎么一回来就这副要吃人的样子。 脸臭的,活像是被人玩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