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席玉的指腹微微压在他的手背上,那凸起的青筋似绷紧的弓弦般沉稳有力。 袁寰皮下的血液滚烫,和自己的冰凉完全不同。 江席玉垂下眼帘,面上没有丝毫异样的松开了手,就好像这根本就是他的无心之举。 他蜷起手指,十分自然的下起逐客令。 “朕有些累了。” 江席玉说着,神情倦怠的抬手压了压太阳穴。 那指尖细长根根玉琢,朱砂一点的痣全然暴露在烛光下,形如玉兰,却染着绯红靡艳的三月春色。 袁寰凝视着他,不明白男子为什么要生一双这样的手。 以至于那日他在马车外瞧见时,只当是宫中的女子。 他的视线凌厉如刀,像是要剥开江席玉手上的皮肉,窥见里面的病骨。 江席玉弯了弯眼睛,眸子瞥向他,问:“世子在瞧什么?” 他不着痕迹的把手放下去,长袖顺势遮住。 直到瞧不见了,袁寰才微不可见的透了口气。 岂料这口气还没舒完,小皇帝又如此恶劣的发问。 “夜深了。”袁寰定了定心神,退后半步道:“臣告退。” 说完也不等榻上的帝王开口,人绕了屏风就径直离开寝殿。 待到人消失在视线中,江席玉眉眼的弧度淡去。 唇间苦涩的味道还未褪去,江席玉唤了婢女进来,被伺候着漱了口后,就躺入衾被里安歇。 袁寰出了殿门,发现内侍们明里暗里的偷瞄他。 眸光陡然冷沉下去,逼的那些内侍不敢再看。 勒元却干巴巴的点出内侍偷瞄的原因,问:“世子,你拿着碗这是?” 袁寰:“……” 他的目光移下去,倏地像是要把那个玉碗盯出个洞来。 妈的,怎么把这玩意带出来了。 勒元不死心道:“难不成陛下赐了世子你一碗毒药?” 袁寰指骨用力收紧,半晌,强撑着面子说:“滚蛋,回去继续跪着。” 看着自家世子离去的背影,勒元撑着跪麻的膝哀嚎道:“我这,我这哪里说错话了?” 昭白想了一会儿,说:“世子瞧着不大高兴。” 他看了眼勒元,意思是少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 翌日,得知陛下差点被鹰袭击的丞相早早赶来。 见江席玉被人扶着从内殿走出,行了礼后满目焦急道:“陛下,老臣听闻你昨日被鹰所袭,可有受伤?” 江席玉坐上龙椅,笑着安抚说:“朕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 丞相见他身体并无大恙,悬着心堪堪放了下来。 可心中的怒气未消,他严肃道:“世子在宫中训鹰,实在是不合体统。” “依老臣看,将他放在御前,终究会是个变数。” 还没指望他护着陛下,结果倒是差点纵鹰害了陛下。 江席玉手撑着御案边缘,温声道:“昨日之事是个意外,老师多虑了。” “何况世子已经向朕请过罪了。”他善解人意的说着。 片刻后,江席玉又颇为苦恼的叹气:“就是朕不知道该如何罚他才合适。” “老师觉得该如何罚呢?”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不稍作惩戒,难免众说纷纭。 丞相沉吟片刻,想起今早赶来在宫中遇见袁寰的场景。 大概意思就是他承认自己的鹰闯了祸,并且同谢丞说了要罚尽管罚,一副无所谓认罪的模样。 北原人大多爽朗,谢丞对袁寰的印象,除去他令人忌惮的身份外,谢丞本人还是十分欣赏袁寰的。 不过一码归一码,冒犯圣驾定是要罚的。 丞相刚欲开口,江席玉打断道:“其实朕打算罚他三十大板的,又觉得罚得过重了。” 普通人一般受二十大板都会去掉半条命。 但袁寰不同,他的体魄京城里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那是征服山河淬炼出来的身体,健壮凶悍,骇人的很。 所以,江席玉艳羡之余,心中也就更为迫切的想要去征服他。 丞相恭敬说:“一切听陛下的。” 江席玉故作不知问:“老师觉得这罚得重吗?” 丞相客气道:“陛下的赏罚皆是恩赐。” “是吗?”江席玉拉长的尾调逐渐冰冷,半晌,他又弯起眼幽幽笑着说:“御医说朕这几日都只能躺在榻上静养,那朕,也便罚他下不来榻吧。” 少年心性十分简单。 你害我变成这样,那我也要害你变成这样呢。 江席玉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笑意,少顷,他补充道:“世子若是受了三十大板还不晕,那就再加十板,直到他晕过去为止。” “老师觉得好吗?” 他乖顺的问着,语气却无情极了。 就好像昨晚对袁寰说着,不敢罚他的是另一个人。 现在这个不仅敢罚,还要狠狠罚他呢。 江席玉缓慢的眨了下眼,阴暗褪去,瞳孔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剔透与无辜。 如此矛盾的两种眼神藏在他眼底,切换自如的,竟然毫无违和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