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寰一路朝着寝殿过去,眉眼间都是骇人的戾气。 守在寝殿外的内侍纷纷被吓得低下了头,却见他要进去时,壮着胆子上前阻拦,道:“世子,陛下尚在更衣,无传召不得入内,请……” 袁寰眼神一凛,眉眼间都是杀性。 内侍被逼得立即噤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闯了进去。 殿内熏香袅袅,仿若山涧云雾,淡淡的清香氤氲其中,染上他的衣袂后又如云絮般,无声无息的拂去了他身上的杀伐凶气。 忽然,一道声音从内殿传来。 袁寰驻足朝着声音方向望去。 珠帘摇曳,屏风玉立。 透过朦胧的遮挡,袁寰看到了小皇帝的影子。 他微张着双臂立于屏风后,旁边站了一堆的婢女,替他更衣的更衣,戴冠的戴冠,挑挑拣拣半天,只是换个衣服,就已无比繁琐。 身形修长,背薄而直。 这般隔着屏风窥视,那身影都叫人移不开眼。 小皇帝倏地低声:“不要配这个,换个禁步吧,把那宝石也给朕拿过来。” 袁寰闻声,嘲弄般的嗤笑了声。 呵。 他在宣政殿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结果小皇帝换个衣服还如女子般矫揉做作。 知道的以为那是皇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受宠娇柔的妃子。 偏偏就是这一声嗤笑,屏风后的人听见了,转身陡然冷斥道:“放肆。” 婢女伏地。 袁寰未曾作声,只是目光静静的与屏风后的人对视。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他淡然自若的看着。 不过片刻,大监慌忙从外间走了进来,恭敬解释道:“禀陛下,是世子。” 江席玉似有似无的勾唇,率先移开视线,朝着跪地的婢女吩咐:“都退下吧。” “是。”婢女们捧着东西鱼贯而出。 江席玉走在最后,待到人散去,他从内殿走了出来。 一袭明黄衣袍华贵清美,层层饰带,缓步而来时带起玉石叮铃,乌发玉冠,鬓角青丝若绸缎般垂过脸侧,皮肤病弱凝白,周身好似笼着淡淡的月光。 大监赶忙弓身上去搀扶。 帝王繁琐的衣物拢住了他的臂,随着抬起的动作隐约透出手腕骨相。搭在大监暗色的衣物上时,譬如白瓷。 白璧无瑕。 任谁也无法用“美玉”来形容这个天下的主人。 可袁寰却冷漠的将这个词冠在了皇帝身上。 他依稀记得,这小皇帝还未及弱冠,所以走至他身前时,还只到他的肩膀。 可君是君,臣是臣,礼不可废。 袁寰退后两步,跪地行了礼,沉声道:“臣袁寰,参见陛下。” “世子免礼。”江席玉倾身作势去扶他。 鼻尖突然涌入一股浅淡的香气,袁寰慢慢皱起眉。 他嗅觉灵敏,当即巧妙的避开了江席玉的手,起身又退后两步。 那嫌弃的模样,就好像自己是什么入不得眼的东西。 江席玉垂眸,手指冷冷的蜷了下,好言相问:“世子今日闯入朕的寝殿,可是有何大事?” 袁寰顿了顿,道:“臣来请罪。” “世子何罪?”江席玉转身坐回御案前,故作不知。 袁寰抬眸,神色略沉:“恕臣不能接受与公主的婚事。” 抗旨不遵这样的罪名,若是换了别人,定是要被重罚。 可袁寰抗旨,却没几个人敢动他。 因为他的底气来自于他的父亲,更是来源于他自己。 在这个年纪,其他公子哥还在玩乐,袁寰却早已靠着自己的能力,征服了一片山河,成为了世袭罔替下,最为完美的王位继任者。 他是翱翔于苍穹的鹰,不是困在金笼的雀。 皇室妄想用婚约来束缚住他的羽翼,真是痴人说梦。 江席玉都不知道太后那党是怎么想的,现在把这个难题抛给他。 骂也骂不得,罚也罚不得。 江席玉干脆装弱:“此事乃母后提议,朕,朕需同母后商议……” 在袁寰的目光望过来时,江席玉捂着唇低低咳嗽起来,一副快要病死的样。 那声音与方才冷斥他放肆的语气截然不同,柔弱不堪的,仿若细雨垂落,急促断续。 咳得背脊微弯,青丝颤乱,像是怎么也止不住。 大监边为他轻拍着背,边朝殿外喊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江席玉本来只是想装一下,没想到这个举动牵动了心肺,顿时真的令他难受了起来。 他忍不住伸手按在了御桌上,想要抓住什么缓解。 骤然抓住了旁边的奏章,纸张随即泛起褶皱。 那只手骨节因用力泛着薄红,青筋带起微显,恍若白纸上的墨画,线条无端旖旎。 袁寰皱了皱眉,没想到他身体这么弱。 少顷,他几步上前,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瓶,指腹捏着一粒红色的药,递到江席玉面前。 大监以为他要光明正大的给皇帝喂毒,又惊又怕道:“世子,你要对陛下做什么?” 袁寰对江席玉道:“这药能让人好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