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灰暗古朴,淌在地上的液体蒸发出浓稠的黑雾,源源不断飘向中间的男人。 惨黑的液体似沼泽的红玛瑙,黑雾驱散后赤色光芒微显,细看竟像血一样流动。 不是血,是肉,带血的碎肉块。 墨渚坐在中间,他一腿盘起一腿微弓,漆黑的发丝垂落,盖住睑下无神的黑目。 他似破旧的布娃娃,漆黑的、猩红的泥点蔓延全身。 “你来了。” 平静的声音绵远悠长,墨渚微一抬头,视线落在前方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萧依临身上。 “怎么,老朋友,又想杀我一次?” 他无所谓的起身,拖拽的衣袍擦过地板浸透赤黑的黏液。 萧依临温端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怒意:“我说了,我没有杀你!那是救你,救你!” “觉醒前世记忆后的功德仙君果然硬气。” 墨渚逼近,修长的指骨滑过锋利的剑刃,半边脸的暗纹蓦然生动起来,“都有勇气执剑指我了。” “你不懂,当初我如何不心痛,但人妖两别……”萧依临的声音染上痛苦:“我只能将你封印,里面比外面纯粹得多。” 墨渚诡笑,静静看他。 萧依临错开视线,收起长剑,声音低沉:“你走吧,逃得越远越好。我……就当从没见过你,下次几大宗门联合杀妖,我们不死不休。” 萧依临内心复杂,他们曾经是朋友今后只能是敌人。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不该欺骗他封印他,但,他别无选择。 墨渚平静讽刺:“被自己挖心挠肺之言感动了?” 萧依临努力装作淡然的样子,不去在意他凉薄的反讽,今天来除了让他走之外还有一件事。 他心定了定,“今日还有一事相告,我亲传弟子温研在外漂泊已久,是时候该回宗了。” 若干年前他意外封存记忆,忘却前尘往事,其中就包括温研母亲的临终遗言,让温研无忧无虑的长大。 他一直做得很好,除去失忆那几年有些忽略了她,让她受了些委屈以外,其余无可挑剔。 他会弥补她,安抚她,让她像个快乐的孩子一样继续成长在他的羽翼下。 他话音刚落,阴森发白的利爪迎面而来,萧依临狼狈闪躲,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墨渚很愤怒,万年前的叛徒想抢走温小研,这无疑是在他底线边缘狂跳。 “滚。” 滔天飓风袭来,萧依临在旋涡里发懵,处于极度狂暴的魔气肆无忌惮钻入他的肌肤,拼命汲取生机。 让萧依临大骇的不是这狂暴的魔气,而是他全力铸建的保护屏障顷刻碎裂。 乱溢的灵气如碎玻璃渣,在心肺处翻搅。 一时间,死亡的压迫撕裂他温端沉着的表情,慌乱的情绪外显。 萧·稳重端庄的宗门脸面·依临语无伦次,“你不能杀我。” “你杀我仙剑宗不会放过你!” 魔气如狂风暴雨压垮他这株小幼苗,萧依临急了。 “你杀了我温研会恨你!” 暴躁进阶版魔气愣了一瞬,又重新绞上来。 有救! 萧依临脸上闪过精光。 “我是温研师父,算她半个父亲,你杀我就是弑父!她感恩的是此时的我,不是失忆的我,简而言之,杀掉此时的我,她会难过,会疯掉!” 墨渚有一瞬间失神,眼里闪过迷茫,他很生气,可他更不想惹温小研难过。 抬起的手缓慢垂下,悬在半空的萧依临重重摔落地上。 “咳咳咳。” 嗓子火辣辣的疼。 “你走。”墨渚重新坐下,指一下门的方向,恹恹的说。 萧依临捂脖子,颤颤巍巍起身,不甘又恐惧。 他最后看一眼血泊中的墨渚,眼中惧怕转为悲悯:“小研不会喜欢杀人魔,你——” “砰!” 殿门重新关上,萧依临被一巴掌扇飞撞向墙壁,最后倒在角落,倔犟的晕死过去。 墨渚很烦,很乱。 随手将血擦在外袍,森白指骨上滑腻的触感时刻都在提醒他。 他是个杀人魔,啖人肉的恶鬼。 墨渚脱下被血浸湿的外袍,随意扔在边上,举止逐渐慌乱。 “墨渚你放我出来!” 气愤的声音—— 心脏振动的频率更快了。 他莫名很悲伤,是那种难堪又无措的悲伤。 “你不放我出来我就生气了!” 温研威胁他,若愤怒可感化,她眼中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墨渚妥协了,神魂禁制刚一打开温研就飞出去,无比精准的停在萧依临身边。 墨渚如坠冰窖,阴冷的眸子死死锁定远处的身影。 他控制不住呼吸,控制不住魔气,浓郁黑沉的魔气毫无察觉的移到她身后,眼见快要触上的刹那却又像含羞草一样,迅速收回。 只见温研怒火中烧,一脚踹在萧依临脸上,修士聚集全部灵力的一脚直接将萧依临翻了个面,脸歪了。 温研化身脚法大师,脚雨点般轰炸在萧依临身上。 “神经病,脑抽,还弑父?谁给你的破相脸让你有胆量在墨渚面前这么说??!!!!” 她在是躲起来了不是瞎了好吗!?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恶心,明晃晃的恶心! 就墨渚那拧巴性格,她费老大功夫才摸着点门道,就这感情还岌岌可危,他就掺一脚,造她死谣。 气煞她也。 空荡的议事堂回荡着温研清脆的踢人音,脚脚到肉,声声入耳。 杂乱无章毫无旋律的声音听在墨渚耳中宛若天籁。 “温小研。” 温研回头对上一双含笑的泪眸。 “我在!” 她非常肯定的大声回应,毫不犹豫丢下萧依临转身向墨渚奔去。 翻飞的衣裙淌过赤黑的血水,宛若一朵雪山玫瑰盛开在死海。 而这花为他而开,为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