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安置妥当后,宫内宫外还有许多事需要肃清。 多数武将都去忙了,陆川被安排守着陛下等人,韩兆等人则是负责去查抄逸王府。 宋文安身上的伤还未来得及处理,就已经被带到了大殿上。 父子三人聚在一起,宋旻皓看着他,眼里满是愁恨。 “你逼宫造反,如今败了,还有何要说的?” 跪在地上的宋文安看向父亲,勾唇一笑:“谁说我败了?我绝不会败!” 他笑着笑着又冷下脸来,抬眸看向陆川:“你倒是个聪明的,没想到那个傻丫头因祸得福,还捡了个高手回来。早在南石的时候,你就该死了!” 陆川眼眸深邃,望向他的时候满眼怒意:“你派人追杀棠儿,再见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我回京,便暗中调查你的行踪和与人来往。” “我活着来到皇城,想来是连老天都不愿意帮你。” 宋文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 “江南拐卖一案,是你的手笔吧?还牵连了那些,你最好赶紧招了!” 宋文安不屑一顾道:“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那我告诉也无妨~是我做的,全部都是我做的。” “拐卖女子,谋取钱财,暗中养着私兵,与各知州贪赃枉法,借机四处敛财。我坐镇皇城,拦截了送来的一切信息,以各官员家人子女为要挟,逼着他们和我一起造反。” 他看着面前神色越来越沉冷的几人,笑出声来,很是特意的说:“一个漂亮姑娘,卖一百两;一个丑姑娘,卖二两。一条命案,划分起来的银子可就复杂了。而且,我不止拐带女子,还有孩子呢~” “哈哈哈哈,还想听吗?” 宋旻皓勃然大怒,抬手将桌子上的砚台砸了过去:“混账东西!你怎么敢?你怎么能够如此视人命为草芥!” 宋文安被砸的头破血流,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他勾起的唇角上,整个人显得妖气怪异。 他似是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我生来高贵,贱民也就只配匍匐于我脚下。” “别说旁人了,宋锦棠走失的时候,我还特意派人去寻了。只是她太不乖了,非要回来,本来我是不……” 宋文安突然顿了顿,随后冷漠道:“那我就只能杀了她,以绝后患。” “可惜陆川帮她挡的那一箭,我的人也是蠢物,居然以为她真的死了。谁料这一回来,就坏了我的好事。” 陆川看着他,想起他口中的宋锦棠,不由得心疼起来。 陛下和太子殿下都被气的不轻,更是无言以对。陆川没忍住,厉声说:“你这样的畜牲真的该死,可偏生我的棠儿最是良善,还不愿意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你会有自己的报应的!” 宋文安的笑有片刻僵硬在唇边,随后低下头冷笑一声:“那是她傻,活了十来年,长大了还是傻。” “原本她早该死了,我救她一命,留她到如今,也算是对得住她了。” 他抬眸看向宋旻皓,环顾了一下周围皱眉疑惑的两人,直言道:“我想当今陛下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宋旻皓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想回忆起那段皇室丑闻,天下恶事。 宋文安又转而看向哥哥,缓缓说道:“先帝晚年痴迷炼丹,最后听信道士,以童男童女为药引,炼制丹药,可保他万寿无疆。你的女儿,就被选入其中。” “饶是她祖父母盯的再紧,也架不住有心之人的作为。一次宫宴,她被抓了。像个年画娃娃似的小姑娘,就这么可怜兮兮的被绑在炼丹架上。那人骗她,说乖乖听话就能看见爹娘了,她就傻乎乎的信了。” “我本是偷溜到宴席上,想看一眼母亲的样子,这才发现了其中端倪。我爬进去救了她,她不哭不闹,见我不许她说话,就忙捂住自己的小嘴。自那时起,她就欠了我一命。” 宋景烨眼底满是震惊,眼底泛起泪花,内心五味杂陈,这些自己根本不知道。 而宋文安的思绪似乎被拉回了那一年,他将永远记得,当时跑掉之后,小奶团子笑着说:“我知道你,你是窝的小叔叔~” “棠儿的小叔叔呀!祖母说了,小叔叔在宫里上学,不能陪棠儿回家去。祖母和我都很想小叔叔哦~我下次来,给小叔叔带桂花糕,还有糖人……等小叔叔考上状元就能回家啦~” 当时忙着逃跑,只觉得聒噪,后面流落在深宫中,才觉得那是此生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宋文安那时候还凶了她一下:“别吵!闭嘴。” 小姑娘强忍着眼泪,就再也不敢说话了。 到了安全的地方,宋文安才发现,小姑娘早已是泪流满面,偏生还抿着嘴不敢哭。 他第一次哄小孩,只能温声告诉她:“刚才那个是坏人,在这座皇宫里,唯一能够相信的两个人,就是你的祖父和祖母。若是别人说可以见谁,你千万不要跟着去了。” 宋锦棠很是好奇的歪头思考着,想了一会儿,不太明白似的:“可是刚刚那个老爷爷是祖父的爹爹呀~也不可以吗?” “小叔叔~你说为什么刚刚那个人要骗我呀?为什么要欺负小棠儿?” 宋文安叹了口气,只能厉声说:“总之你要听话,不许跟别人走。若是跟他们走了,你这辈子都见不到爹娘了。” 宋锦棠皱着眉头在他怀里,而后怯生生的抓着他的衣服,苦着小脸说:“那……那只能是祖父祖母吗?小叔叔呢?我真的好想见到爹爹娘亲。” “我偷听嬷嬷说的,要是爹爹娘亲不走,我和哥哥就要入宫了。是要和小叔叔一起来念书,考状元吗?” 宋文安只能温声哄着:“你不会到这吃人的地方来,小叔叔也会好好保护你的。你只要乖乖的,我们一家人总会团聚。” 后来宋锦棠被母亲抱走,他甚至不敢上前见一面,只能远远看着母亲含泪抱走了小棠儿。 想起那段时光,他唇角不自觉带着笑,这份笑与父兄的自责和悲痛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因为再后来,他失去了太多太多,甚至记不起何为欢喜。 大殿内安静片刻,没过一会儿,就想起宋文安沙哑的声音:“父亲和兄长可知我为此付出了何等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