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十五载,礼部侍郎魏付言一路官运亨通,却在今日遇到了他最大的官场危机——宁王妃孟婉兮来礼部砸场子了。 今日是三月初二,宁王迎娶卢国公嫡女为侧妃的日子是三月初七。 他一日一日数着,再熬一日,再熬一日,只剩四日就能礼成,从此彻底摆脱寝食难安的日子。 天晓得他魏付言近日过得有多不容易,日日来衙署点卯后就赶往宁王府,生怕这场婚事出了岔子,而宁王妃无疑是他最怕的变故。 京都传言,宁王妃容色倾城,却泼辣善妒,不能容人。 可宁王娶侧妃,却丝毫不见宁王妃有任何异常举动,魏付言还以为这位传闻中的“妒妇”已经转了性子,没想到却等在了这儿。 孟婉兮未曾回府梳洗,血渍污渍都在衣服上,本该有几分狼狈落魄。 然而她端坐于礼部尚书的主位,轻抿小主事奉上的龙井茶,身后站着两个清俊冷面的护卫,杏眼微抬,冷眼睨着面前战战兢兢的魏付言时,威严更胜往常。 路小白狐假虎威,冷冷道:“侍郎大人,主人问你话呢,很难回答吗?” 魏付言额头渗出汗水,赶忙拱手解释道:“王妃殿下,王爷此前执意要娶柳五姑娘为平妻,是我等礼部众人竭力阻拦,才未让此事成行,皇家玉牒上,王爷的正妃唯有您一人而已,您看......” 孟婉兮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我还要谢谢大人,替我保住了正妃之位吗?” 魏付言忙躬身道:“微臣不敢!只是我等已拂逆过王爷一次,只是在侧妃之礼上略有逾越,臣等也不好总让王爷心中不快。您如今这样,岂不是让微臣为难嘛......” 孟婉兮不为所动,一双杏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魏付言,直把他看得腰弯的不能再弯,才道:“宁王是大虞最尊贵的王爷,本该以身作则,如今却带头违背礼法,岂不是让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都有样学样?长此以往,大家都不讲礼法,经商的跟着八抬大轿,当官的一级一级向上逾越一点,视规矩礼法于何地?皇室威严又将何在?” 魏付言忙陪笑道:“殿下言重了,王爷不过是娶一侧室,哪能折腾出那么大的风浪来?” 孟婉兮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魏大人不肯,那本王妃便去请我父兄上个折子,言明礼部筹备王爷婚事有失礼法,恐动摇江山社稷,问问陛下该当何罪?” 魏付言忍不住又拿袖子擦汗,小声道:“宁王乃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情深义重,未必会问罪王爷......” 孟婉兮哪里看不出他的盘算,冷声道:“陛下不舍得治王爷的罪,但杀鸡儆猴,治治魏大人的罪也未尝不可。本王妃父兄乃朝中重臣,大虞栋梁,想来说话在陛下心中,还是有些许分量的。只是我父兄事务繁忙,本王妃也不好相扰,若魏付言实在不肯——” 魏付言牙一咬,跪下道:“王妃殿下,您直说吧,究竟想要下官做什么?” 孟婉兮终于笑了,道:“魏大人果然深明大义。小白,快将咱们的侍郎大人扶起来,让大人拟个折子,就说宁王以正妃之礼迎娶柳氏嫡女,定是两情相悦。宁王与孟氏多年离心离德,不如许二人和离,另立卢国公之女柳氏玉莹为正妻。” “这……”魏付言面露难色,万万没想到孟婉兮提出这样的要求,道:“王妃殿下,这不妥吧?您和王爷成亲,可是陛下亲自赐婚的,这下官提和离之事,岂不是让陛下......” 孟婉兮冷笑一声,道:“一个王府怎能有两个主母,王爷以正妻之礼迎娶侧妃,置本王妃的颜面于何地?本王妃失了面子还是小事,身为王爷败坏礼法,宠妾灭妻,才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 “殿下,您这,这言过其实了......”魏付言无奈领命,道:“殿下稍候,既然您心意已决,臣这就去写奏折。” “魏大人请吧!”孟婉兮终于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来,道:“小白,去陪着魏大人写奏折,魏大人,务必今日就将奏折送到养心殿,别让本王妃等太久了。” —————————————————— 从礼部出来,三人均已饥肠辘辘,孟婉兮带着路家姐弟直接去了八仙楼,依旧定的兰亭雅间。 路小白看看面前满桌子的珍馐佳肴,再看看优雅吃菜品小酒的孟婉兮,总算悟出来了——孟婉兮今日是真不想回宁王府,哪怕是王府里的猗兰院。 路小白酒足饭饱,终于放下筷子问道:“主人,陛下真的会因为魏大人的奏折,同意你和离吗?” “怎么可能同意,陛下又不傻。” 孟婉兮放下筷子,又浅酌了一口小酒,解释道:“他还得用我父兄给他办事,自然要善待孟家两个女儿。我们姐妹两个,一个呢,一身病痛入住偏僻的芷萝宫,与失宠无异。另一个,若我因侧妃一事被迫和离,则与休弃无异,陛下还敢放心用我父兄吗?真不怕我父兄怨怼吗?” 路轻轻忙比划道:那主人让礼部写奏折岂不是没用? “怎会没用呢。”孟婉兮笑道:“不出半日,整个京都都该知道宁王不守礼法,宠妾灭妻,逼得本王妃要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