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殿内,赵太后端坐于宝座之上,目光严厉地盯着下首请安的萧珩岳,看见他脸上的红掌印,怒火中烧。 她重重拍了下扶手,怒道:“你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国家大事为重,却整日纠缠儿女私情,置皇家威严于何地,又置国家社稷于何地?” 萧珩岳听着赵太后的斥责,丝毫不为所动,淡然道:“无碍,是朕害得她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受她一掌也是应当的。朕今日所受,不及她所受苦痛之万一。” 赵太后见状,语气稍缓,道:“母后知你重情重义,可如今你已经是天子,这江山得来不易,怎能如此沉沦于儿女私情?" 萧珩岳闻言,眼中闪过嘲讽之色,道:“若无淑妃相助,朕今日如何能有这万里江山?” “那是赵氏一族倾力助你!”赵太后面沉如水,从殿堂之上缓步而下,道:“你能当皇帝,是哀家这么多年在后宫步步为谋,帮你压制争夺皇位的兄弟,是你的外公和舅舅替你在京都奔走,替你拉拢朝臣扫平障碍……” “母后!”萧珩岳失望地看着赵太后,道:“外公和舅舅当时下注的是静姨生的二皇兄,后来二皇兄为了一个江湖女子要生要死的,这才转头支持我们母子的,母后难道都忘了吗?” “荒唐!”赵太后厉色呵斥道:“当年你远在陵川,京城局势变幻,他们皆为你倾尽全力,而今竟遭你猜忌!” “母后也知儿臣年少时落难陵川!”萧珩岳自顾自在放着软榻的雕花椅上坐下,无视赵太后的威压,屏退上前要撤走茶盏的宫女。 做了几年皇帝,萧珩岳早已 不是那个惧怕母后的三皇子。 他淡淡回道:“若非孟大人诸多帮衬,又有淑妃为儿臣竭智谋划,儿臣又如何能保全性命重返京都,最后成为夺嫡之战中的胜者呢?” 说罢,萧珩岳拿起茶盏品了口茶,皱眉道:“阳山雪芽,这是熠儿爱喝的茶,母后对皇弟的喜好倒是记得极深。” 萧珩岳抬头看向赵太后,不抱希望地问:“母后知道儿臣平日喜欢喝什么茶吗?” 赵太后听他发问,心中愈加不满。 她喊萧珩岳来栖梧宫,是想提醒皇帝要压制孟家,断不能让孟氏一族壮大,而孟家姐妹是制衡孟家的最好筹码。 可如今萧珩岳羽翼已丰,赵太后的父兄也渐渐被排挤出朝堂,倒是她视为威胁的孟青山步步高升,俨然有大虞一大权臣的趋势了。 赵太后忍着怒气,勉力劝诫道:“你和熠儿皆为母后所出,母后对你们的疼爱毫无二致。只是珩儿,你贵为天子,执掌天下,须得把精力都放在治国理政上,母后对你的期望自然与熠儿不同。” 萧珩岳不为所动,执拗地问:“母后可知,儿臣喜欢喝什么茶?” “你每日必饮的茶的是普洱茶。”赵太后看着他,失望道:“母后当初想方设法送你们去陵川,是为了让你们活命,结果你就是这么对哀家的?” 早有手脚麻利的宫女去取了新茶,恰在这时沏好,为萧珩岳递上新茶盏。 萧珩岳接过茶抿了一口,便放在桌案上不再碰了,语气不带悲喜地道:“儿臣虽近些年都喝普洱,可年少时最爱却是莲心花茶。母后说,儿臣以后是要当一国之君的,君王的喜好不可轻易被人揣度,此后儿臣便甚少饮此茶。” 他仰头看着赵太后,嘲讽道:“后来儿臣当了皇帝,政事繁杂,常常批阅奏折至深夜,每日须饮普洱茶提神养身。可母后在儿臣登基后,却不再说君心难测,不可独饮一款茶。” 赵太后神色微动,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坐拥四海,难道还要母后提醒这些琐事吗?我们母子二人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哀家已不配做你的母后了吗?”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萧珩岳听着赵太后又扯远了,叹道:“儿臣是想说,如今儿臣诸事不由己,唯有在淑妃的事上,儿臣想给自己做回主,还望母后成全。” 赵太后也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叹息一声,道:“旁的事都能由你,只有淑妃及孟家一族,母后夙兴夜寐,从不敢掉以轻心。” 她轻声提醒道:“珩儿,难道你已忘了三年前祭天大典,无相禅师第一次见到淑妃和宁王妃,给二人留下的批语了吗?孟氏双姝——” “母后慎言!”萧珩岳厉声喝止。 他摆了摆手,让殿中众人尽数退下,只留赵嬷嬷一人在殿中侍奉,这才站起身来,沉声道:“母后,宫中人多口杂,无相禅师的话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多生事端。” 赵太后不以为然,道:“能生什么乱子?有人说出去,杀了就是!也是你心慈手软,按照母后的意思,孟家姐妹也一并杀了了事,何必为留她们一命想那么多计策?” 萧珩岳皱眉,不认可地道:“母后,做人不能这样无情无义。孟家于儿臣和熠儿皆有恩,如今她们姐妹无子嗣傍身,无外戚仗势,已然折了羽翼了,断不会生出什么波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