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后殿内,赵太后躺在软榻上,双眼紧闭着,轻轻按了按自己发痛的额角。 她只觉今日分外烦躁和疲惫,疲惫又厌恶地问道:“那贱人走远了吗?” “早已经走远了。”刘嬷嬷递上了安神茶,劝慰道:“太后消消气,咱们金尊玉贵的,不必与她计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赵太后喝了口茶,还是觉得气不顺,怒道:“不行,着人准备轿辇,哀家要去养心殿见皇帝,现在就去!” 刘嬷嬷将托盘递给旁边的大太监,才走到赵太后身后,轻柔地为她揉捏按摩头部,宽慰道:“奴婢早早派人去养心殿问了,陛下还在栖捂宫陪着淑妃娘娘呢!咱们不妨再等等,待陛下回了养心殿再——” 赵太后听到淑妃二字,更是心头火起,拿起茶盏摔了出去,怒道::“真真是红颜祸水,那孟家的女儿究竟哪里好,惹得我皇儿五次三番,围着个女人打转!” 刘嬷嬷暗叹了口气,道:“太后,消消气......” 赵太后看着跪成一片的殿内,冷笑道:“都愣着干嘛?去栖梧宫,把皇帝给我请到慈宁宫来!” “是!”几个宫人们赶紧起身,退了出去。 ———————————————— 张廷驾着那辆素净的马车,一路畅行无阻,直直往栖梧宫去。 车厢里,软榻上铺着锦被绫罗,孟屏君紧闭双目,额上冷汗频频,口中含糊不清地呢喃着,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 萧珩岳皱紧眉头,喊道:“李英!” “奴婢在!” 李英在车厢外应着,还没等他掀开一点车帘瞅瞅,萧珩岳的命令即刻传了过来—— “现在就去叫苏羽,让他去栖梧宫候着。” “是,奴婢这就去。”李英赶忙跳下车,着急忙慌地去了。 萧珩岳坐在榻上,半抱起孟屏君,贴近她汗涔涔的脸颊,仔细听她的呢喃。 就算有再大的脾气,看到这样虚弱的孟屏君,也只能压下。 孟屏君无意识地蹭了蹭锦被,呢喃着。 “爹,娘……屏儿……” “娘,屏儿……想回家,陵川……” “屏儿想回,回……陵川……” 萧珩岳叹了口气,柔声哄道:“都会好起来的,待你身体康健了,咱们就离开宫廷一段时间。” “......疼,爹,屏儿好疼......屏儿难受......” 孟屏君恍若未觉,睡梦中也挡不住眼里往外淌的泪珠儿,犹在呼唤着安慰。 哽咽声,梦呓声,还有将醒未醒之际,不安的呢喃声,直把萧珩岳的整颗心都揪疼了。 萧珩岳拿出帕子给孟屏君擦泪,柔声应道:“屏儿,朕在,萧珩岳在这儿,别怕,不疼了......” 可孟屏君伤心至极,泪儿就像春天的雨帘,一颗赶着一颗,一滴跟着一滴,怎么也擦不干净。 萧珩岳紧紧将她抱在怀中,额头抵着她的,哑声道:“屏儿,你把为夫的心都哭疼了。” 萧珩岳刚见着孟婉兮如牡丹艳丽的容颜,记起了尚未缠绵病榻的孟屏君,还来不及怀旧,就陡然间看着孟屏君脆弱不堪的模样,两相冲击,直震得心口发慌又发焦。 自登基以后,他已很久没体会到这种滋味,整颗心如在风雨中飘荡不定,怎么都落不到实处。 他有些懂了孟婉兮今日为何要盛装而来,许是要他更珍重孟屏君一点。 佳人如琉璃易碎,不可轻辜负。 张廷驾的马车一路畅行,宫中无人敢拦,很快就到了栖梧宫门口。 张廷本不是暗卫营首领,只因哥哥张秀去了北疆,才暂时领了暗卫营的职。 他是萧珩岳用惯了的多年心腹,宫中当差的都认得他。 张廷跳下车,掀开车帘,道:“陛下,娘娘寝宫到了。” 御医苏羽也已赶来候着,和大内总管李英一道守在宫道上,看到张廷的马车立刻凑上前来。 萧珩岳不让宫人搭手,自己抱着孟屏君往栖梧殿走。 一道道宫门次第打开,让出一条通往孟屏君寝殿的路来。 萧珩岳把孟屏君放在床榻上,曾跟着孟屏君出宫伺候的司琴立刻上前来,轻手轻脚地替孟屏君盖上锦被。 司琴行在孟屏君的左手下方塞了个小小的软枕,手腕处轻轻覆了块薄纱,才低声对萧珩岳道:“陛下,可以请苏太医为娘娘诊脉了。” 萧珩岳眼睛片刻都不敢离开孟屏君,紧紧盯着她含糊不清说着话的唇,道:“苏羽,淑妃的病一直是你在治的,朕一直都信你,这次也不要让朕失望,务必让她好起来。” 苏羽忍不住擦了擦额头,道:“是,奴才定然竭力。” 苏羽为孟屏君诊了左手的脉搏后,双眉微皱,微侧过头对司琴道:“劳烦司琴姑娘,在下还需把下娘娘右手的脉。” 司琴会意,将孟屏君的右手从锦被下拿出来,也覆上了一层薄纱,道:“苏大夫,请。” 苏羽给孟屏君右手也诊了脉,眉头越皱越紧,低声道:“不应该啊,怎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