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那年,孟婉兮也不过十五岁。 她给重伤的路轻轻包扎好伤口,换上自己的衣裙塞进软轿里,十分跋扈地让保护她的卫队将她抬回营帐。 一并抬回去的还有一堆珠宝兵刃,七八套的冰丝软甲,路小白仗着身量小轻功好,便躲在了冰丝软甲里,混进了朝廷的营帐。 至于孟婉兮,自然是趁着两位皇子处理善后事宜时,大摇大摆地走回营帐。 之后的许多年,孟婉兮无比感谢自己娘亲的富贵和任性,就连女儿跟着皇子跑去山里剿匪添乱,也能安排人手混进军中多添一重乱——送来比皇家还要宽敞舒坦的帐篷棉被,帮她补全这出瞒天过海的大戏。 自那以后,姐弟二人就一直跟在孟婉兮左右,既是护卫,亦是友人。 让孟婉兮非常震惊地是,姐弟二人认识的字极少,几乎到了目不识丁的地步。 问就是杀手只要会杀人放火,就跟绣娘只要会绣花做衣裳,樵夫只要懂得上山砍柴卖柴火一样,识文断字对杀手出身的人来说,属于高看了,抬举了,跨行又跨界了。 于是,在娘亲的大力支持下,孟婉兮给路小白和路轻轻落了户籍,请了夫子念书,安排绣娘为他们做方便习武的劲装,还建了个练武场。 路轻轻和路小白什么都好,样貌俊俏,拳脚功夫好,服从度一流,孟婉兮让干啥就干啥,美中不足的,就是常常听不懂人话。 “你们去打听下,王爷昨天请了金凤楼哪位姑娘唱曲,让她把那首曲子也给你们唱一遍,若是好听,便请她来宁王府做客,我也想听听夫君喜欢的曲子。切记不可强人所难,听曲子要给银子,不要招惹麻烦回来。” 五年前,孟婉兮是这样吩咐姐弟做事的。 彼时,她刚嫁入宁王府,和萧熠还算恩爱。她的身份不便出入风月场所,京都民俗也与陵川不同,纵然贵为王妃,也不好抛头露面被人诟病,很多事情便都吩咐给了路家姐弟。 “你,昨天给宁王爷唱的什么曲,今日再唱一遍。”路小白抱着佩剑,冷着一张俊脸,对瑟瑟发抖的花魁娘子命令道。 金凤楼的花魁娘子伸出颤抖的手,抱着琵琶弹出颤颤巍巍的曲调,唱的亦是凄凄婉婉,磕磕绊绊。 “不好听,以后别在这里唱了。”路小白皱眉,不理解王爷怎会爱听这种曲子,但主人一定不会喜欢。 不过,既然让姑娘唱了曲,那就要给钱。 当时的路小白还不懂柴米油盐贵,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问紧跟在身后赔笑的老鸨秦妈妈:“你是这里的老板?” 秦妈妈连忙低头称是,颜色衰败的脸上堆出恭敬和谄媚,还没客气几句,便被路小白凶神恶煞地甩了一叠银票。 秦妈妈战战兢兢接过银票,低头哈腰地退下,片刻后又绕了回来,将花魁娘子的卖身契递给了路小白。 路小白接过卖身契,还有些懵,容貌娇俏的花魁娘子却已按捺不住,双眼满是渴望地盯卖身契。 路小白更加不解,直白地问:“你的?” 花魁娘子轻轻点头。 路小白问:“想要?” 花魁娘子眸中含泪,毫不迟疑地点头。 路小白刚把卖身契向前递过去,那花魁娘子竟丝毫不见娇弱,径直扑将过来,将卖身契收入胸衣中。 花魁娘子将泪一擦,百媚千娇地软声道:“少爷,奴家以后便是您的人了!” 路小白不解,皱眉道:“钱是我主人给的,不是我的钱,但主人一定不会让你进宁王府的。” 花魁娘子听到宁王府眸中一亮,娇滴滴地拽路小白的衣袖,道:“少爷既出钱为奴家赎了身,自然要谢过大人,劳烦少爷等奴家片刻,待奴家收拾好包裹细软,便同少爷回宁王府谢恩!” 路小白不喜欢同花魁娘子拉拉扯扯,想要甩开拽着他衣裳的纤纤素手,不料扯了几下,那花魁娘子便倒在地上,双手还紧紧抓着路小白的衣摆,口中只道要跟着路小白回王府谢恩。 路小白看着路轻轻,冷冷道:“这女人是个麻烦,姐姐,主人说不要惹麻烦回去。” 路轻轻会意,从腰间解下长鞭,直接甩手给了花魁娘子一鞭—— 那鞭子落在花魁娘子身上,当即血沁衣裳,逼得花魁惨叫一声,当即松了手…… 原本只是想探听下萧熠行踪,了解下夫君喜好的孟婉兮,经过这一番大闹,善妒跋扈的名声就此传了出去。 后来,萧熠再到风月场所,楼里的姑娘看到他便忍不住笑,说他家有胭脂虎,甚凶,惹得萧熠曲子都听不痛快。 孟婉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嫁给萧熠的第一年,前前后后打发了十几个宁王点过曲子的伶人妓子,直接做实了妒妇的名头。 京都好不容易闯出名堂的角儿,竟都在那一年赎了身,从了良。 如今过了四五年,孟婉兮的婚姻都已推进到和离的章节了,身边的两个憨货却还只知道喊打喊杀,丝毫不见长进。 她叹息道:“除却巫山非云也,我心里的男人是萧熠,不是萧熠就不行。当然,现在是他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