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兮善妒在大虞京都是出了名的。 只要宁王进了风月场所,席间请了哪个姑娘弹琴唱曲,打赏了哪个伶人歌伎,不出一日,宁王妃身边的两个亲卫就会出来善后,威逼利诱,直叫那女子再不能出现在宁王面前。 坊间传闻,说刚入欢场的女子若想脱身,只要攒够胆子去近宁王的身,隔日定能收到一大笔赎身的银钱,代价是一顿皮开肉绽的鞭伤。 善后的亲卫是一双姐弟。 给钱的是弟弟路小白,冷面寒霜,有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 打人的是哑女路轻轻,艳丽冷傲,腰间缠一条淡金色长鞭。 姐弟二人与宁王妃孟婉兮形影不离,去青楼找茬的次数多了,也跟着在京都出了名。 传闻还说,早年间宁王府有个胆大的丫鬟爬宁王的床,生生被孟婉兮拔了指甲,连夜赶出府去,生死不知。 只是纵然善妒的恶名在外,宁王妃待下人倒极为宽厚,在宁王府颇得人心,唯独得不到宁王萧熠的心。 萧熠冷冷看着孟婉兮:“收起你那些儿女情长的把戏,本王早就不吃你这一套了。” “夫君觉得只是把戏?”孟婉兮极力地睁大杏眼不让泪掉下,轻声问道:“夫君不信我,铁了心要迎娶柳五姑娘,是吗?” “是,本王非娶她不可。”萧熠始终记着与孟婉兮的陈年旧怨,冷声道:“王妃,你既然遂了自己的心愿,如今也该轮到你成全本王了。” 孟婉兮眼里的水雾终于凝成泪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哀求道:“不管夫君想要什么,妾身都极力成全,唯独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件事,婉兮不敢成全。” 萧熠却厌烦极了,背过身去不肯看她,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惺惺作态,你我还能相安无事。” 难过吗?孟婉兮看着萧熠的背影,有些怔愣地问自己。 一定是难过的,这些年岁里,她痴痴爱恋着他,也偷偷恨着他。 萧熠喜欢下棋,孟婉兮便四处搜孟棋谱残局,拿着嫁妆请了许多能工巧匠,在这湖心之上修建了观棋亭。 亭中最美轮美奂的,便是亭心顶部的蟠龙藻井,底部木石交织,中上部斗拱承托榫卯缠绕,又有浮雕彩绘,共同成就了亭心的华美繁丽。 萧熠喜欢荷花,孟婉兮便在湖中种了十里荷塘,找来楼兰国稀有的紫莲种籽,去南疆讨了百年难见的黑色墨莲。 尤其是那墨莲,整个南疆也才出了那么一株,极难培育,费了她万两白银和许多人力,才堪堪在观棋亭侧——日光不能及之处养活下来。 萧熠喜欢陵川的美食,孟婉兮便央了娘亲,将孟府的两个大厨带来王府,害得父亲孟青山难过了好一阵子。 ...... 凡此种种,不可胜数。 孟婉兮在陵川被娇宠着长大,出嫁时更是十里红妆,陪嫁的妆奁堪比皇室宗族的贵女,却不想嫁了人后,百般屈就都换不回夫妻恩爱。 过去的年岁里,孟婉兮总能劝自己原谅萧熠。 她总是记着年少时萧熠修长清瘦的身影,记得他曾银鞍白马意气风发,记着他温柔宽厚待她的样子。 孟婉兮心中含怨,看着萧熠已经抬步要离开这观棋亭,声音也立刻变得尖利起来:“只要夫君娶了柳五姑娘,你我旧日情义便都作废,婉兮也不会再惦记陵川的那些过往,就算如此,夫君还是要娶她吗?” “陵川......”萧熠身形一顿,到底停下了脚步。 他和孟婉兮相识于十年前的陵川,倒也算青梅竹马。 那时,当今圣上萧珩岳年仅十八,还只是不得先帝所喜的三皇子,为避夺嫡之祸,在母妃的极力周旋下,带着年仅十五岁的弟弟萧熠,自请到远离京都的陵川任监军一职。 再不受宠的皇子也是皇子,萧珩岳到地方任职的接风宴甚是隆重,大宴三天。 当时,孟婉兮的父亲孟青山已是陵川府审刑院使,因醉心于查案,常在席间告假,惹得萧熠十分好奇,缠着孟青山一同前去审案子。 一般地方的案子都是由县尉侦办,能让审刑院出面联办的,往往案子错综复杂,牵扯较广,并非一两日就能审查出结果,萧熠也跟着孟青山早出晚归。 一来二去,孟青山干脆让夫人在府中置了个院子,查案晚归的时候,就让萧熠歇在府中。 孟青山与夫人伉俪情深,家中并无姬妾,只有夫人所出的一子二女。 长子孟鸿风虽早早考取了功名,却更爱去军营里耍玩,日日不着家。 长女孟屏君喜静,只爱读书钻研,独居在府中僻静的院子里,不见外客。 唯有年纪尚幼的孟婉兮,天天跟在娘亲左右,等着孟青山忙完公务回家,跟着吃一顿娘亲手做的夜宵。 吃的次数多了,孟婉兮的小脸便圆润起来。 孟夫人沈娉婷是江南富商之女,本不拘于世家女子的礼数,因丈夫孟青山公务繁忙,家中孩子均由她教养。 孟夫人常年经商,带孩子也讲究天然,以至于孩子们性格南辕北辙,尤其是常年跟在母亲身侧的孟婉兮,率性娇憨,全然不似大家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