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是个等级分明的小社会。 比卫许霁曾经生活过的,以实力为尊的世界,还要阶级分明。 一套无法直言的规矩链,将这个小社会圈成泾渭分明的三派。 一派是明星。 一派是工作人员。 一派是群演。 压抑中透着一丝诡异。 在片场时,卫许霁的耳中最常听到的就是脏话,似乎,人类只有在说脏话时才会打消阶级壁垒。 大概因为脏话是最低级最普遍代价最小的权利宣泄。 除了脏话以外,另外常听到的,就是从形形色色的人的嘴里,说出的那句口音不定的“等我成名了”。 没人会喜欢这个氛围。 心思纯净的卫许霁尤甚。 她听别人窃窃私语某个明星的八卦,然后牵扯到片场的某个人身上。 十之三四,被提及的人中带着周郁。 说周郁是资源咖,说周郁不红倒是爱蹭,说周郁被连累了都要陪柳璎演戏炒作,之前晕倒八成也是故意碰瓷。 提起周郁,自然免不了提起一直坐在导演旁边,被导演当佛供起来的卫许霁。 不过卫许霁无所谓自己的那些流言,听过就忘,不放在心上。 她更在意周郁。 一些流言传到崔珏的耳朵里,崔珏这才明白投资人愈发不耐的神情源于哪里。 崔珏给卫许霁拿了一瓶饮料,告诉卫许霁,娱乐圈就是一个拜高踩低藏污纳垢的地方,有人被仰慕,就有人被嫉妒。 这是人的劣性根。 “来娱乐圈闯荡的,哪个没有过当大明星的美梦,一夜成名,万人拥趸, 举着香槟杯踩在红毯上,面对摄影机侃侃而谈,收获鲜花与掌声,多好。可这个地方就是这么现实,他们是背景板,是踏脚石,是被粉碎了美梦的梦想家。” 崔珏凑到卫许霁的耳边,直白说:“我看你社会阅历不够,总是学生思维,才说这些。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你的背景,只靠小周一个人,她的演技再让人惊艳,也会是那群庸庸碌碌中的一员。” 这话委实不好听。 卫许霁将未拆封的饮料放到一边,伸手压了压周郁给她亲手戴上的鸭舌帽。 “她不会。” 周郁不会恶意揣度他人的经历。 不会随口就是问候母亲的脏话。 更重要的是,周郁才不是庸碌之辈。 崔珏不太赞同:“你太年轻。” 卫许霁眯着眼,看着又被柳璎绊住的周郁,点点头,敷衍说:“是是是,你最了解她。” 周郁摆脱柳璎,躲开忙着的场记,跑到卫许霁身边,关切地拿出纸巾给她擦脖颈上的汗。 “热不热,要不要回去休息?” “等会再走,要去考试,金宝催了三个电话,告诉我傍晚要参与一个研讨会。” 卫许霁将一直抱在怀里的保温杯递给周郁,当着崔珏的面,有些沉闷地问:“你也有明星梦吗?” 难得的,周郁没有骗她。 “我没有梦想,没有规划,更遑论什么不切实际的明星梦。卫许霁,在我遇到你的那天,我就已经得到了我所想要拥有的一切。” 哪有陨落后还能复生的例子? 她这一世的生命本就是多出来的。 经历过前世种种,周郁对所谓的功名利禄早已失去憧憬。 比起那些身后名,身外物,她更想自由的过完这一生。 从事一项自己不算厌烦的工作,住在舒适温馨的小房子里,时常和三两好友相聚,与母亲能正常见面交谈,身边有喜欢的人陪伴。 这比许多人要幸福了。 周郁没再用“热爱演艺事业”这种假大空的话去敷衍卫许霁,“我不会永远从事演员这一行业,等你玩累了,我们还可以去做任何不违法的事,人生重在尝试。” 周郁用吸管喝着冰水,随手摘下卫许霁的鸭舌帽,被挤压变形的头发莫名戳到周郁的笑点。 她在卫许霁面前从来不会隐藏开心的情绪。 拨弄着卫许霁的头发,周郁不要钱的连串夸了三句“太可爱了”。 把卫许霁逗得脸红,抢过鸭舌帽给自己戴上,周郁才问:“你愿意让我陪你去尝试吗?” 周郁知道怎么说话会让卫许霁更开心,在她想哄卫许霁时,总是轻而易举将卫许霁哄得心花怒放。 就比如现在,让出话语里的主体位置,让卫许霁有做决定的成就感。 卫许霁晃着脑袋,挑衅地冲崔珏笑了一下,才答非所问:“周郁,你比我母亲养的小猫还要黏人。” “阿姨还养了小猫吗?我之前去好像没见到。” “去年冬天死掉了。”卫许霁垂眸,想起那只黑脸蓝眼通体白色的小猫,“它死之前和你一样黏人。” 被这样比喻的周郁实在笑不起来。 她捏了捏卫许霁的侧脸,哼声:“那你最好让我黏着。” 还说她黏人。 也不知道是谁,好好的空调房不待,跑到这个闷热嘈杂的环境里陪着她。 这样想着,周郁松开手,把冰凉的手背贴在卫许霁的侧脸上,给她降温:“回去记得给我发消息,考试几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