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所言,你甚至不能确定令弟是不是自杀?” 桑知手指蜷了蜷,直觉谭明之死并不简单。 谭二重重点了点头,眼泪从眼眶滑落。 是,他不信! 他赶到京城最多七天,他们完全可以把弟弟的棺材暂时寄放在义庄,再不济,还可以放在有些寺庙里。 书院如此粗暴处理遗体,极有可能是弟弟身上还有其他伤口,怕被他发现。 故而才以此掩盖。 “你来书院,就是假借读书之意,来调查弟弟的死因吧。你可有查出什么?”桑知问道。 谭二低落的垂下头。 “并未曾发现什么……我问了几个小弟曾经写信提到过的同窗,他们都说……感觉小弟最后一段时间有些郁郁寡欢。” “而且……那日早晨,小弟的尸体是一个去溪边打水的学子发现的,许多人都说看到了一个吊在树上的身影……” 谭二咬唇,嘴里泛起一阵铁锈味。 “我不信,我弟弟从小就性格坚韧,凡事他都往好处想,绝对不会放弃生命的。” 他先去找官府,可无凭无据,书院许多学子的口径又完全一致。 自尽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一直闹,衙门干脆打了他十大板,让他滚回家去。 他没办法,只能变卖了家中所有的家产,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书院,势必要自己找出弟弟真正的死因。 弟弟刚死亡时,书院还会有人时不时提到他,尽是叹息和惋惜。 可时间越久,周围人就好像越不在意一般。 仿佛除了他,所有人都在渐渐的遗忘弟弟…… 弟弟的死就像一颗小石子落在湖中,掀不起什么涟漪。 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他仍是什么端倪都没发现。 谭二每日活在思念和痛苦中,他几乎快要疯了。 他甚至动摇了,弟弟说不定真是自尽。 他有可能在书院被同窗排挤了,或是被欺负了…… 或者是其他什么的。 他看向身边人的目光越来越怀疑,这个贼眉鼠眼,那个獐头鼠目。 总之没有一个好人! 一个个都有可能是间接或直接害死弟弟的凶手! 反正他查不出弟弟的死因,他也不想活了,干脆直接将事情闹大。 死这么多人,届时官府一定会重新调查他弟弟的死因。 而且就算查不出,他带走这么多人,里面就说不定有害死弟弟的凶手! 怎么想都不亏。 谭二说干就干,筹谋了月余,买好药,腌好咸菜,甚至连被抓后,怎么威胁官府都想好了。 万万没想到,他刚拿起刀,就被一个小姑娘给制服了。 桑知听了谭二的话,在院中来回走了两步。 要验证谭明是不是自尽,这并不难。 她只需要看他灵魂的状态就能知道。 中毒而死的人,魂体面色黑紫,受致命伤而死的人,仍留有那处的伤口。 只是谭公子……他的尸体被焚烧了,没有鲜血可以做召唤取用。 只能他们亲自去寻。 “你弟弟的骨灰在何处?”桑知问他。 “在我床下的箱子里。” 谭二不知桑知为何如此问,仍如实答道。 “我需要找到你弟弟的魂魄,可能要拿一些来用。” 谭二闻言一愣,旋即激动的站起身。 “这世上居然真有魂魄!那我能看到我弟弟吗?!” 桑知摇摇头。 “恐怕不行,普通人是看不到阴魂的,我虽有法子助人短暂的看见阴魂,但我不能帮你。你已生出害人之心,怨气戾气皆重,容易被反噬。” 谭二粗犷的面孔瞬间僵住。 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桑知会读心术,他所有的心思都被桑知看透了。 尽管心中失落,但他知道桑知说的对,他现在心思已经不纯了。 “这小兔崽子,居然连个梦都不给我托,”谭二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期盼看向桑知:“那找到他之后,您能帮我跟他传句话吗?” 桑知抿了抿唇:“如果他从未给你托过梦,可能是他死前受到折磨,死后便会神志不清,也有可能他的魂体太过虚弱,无法给你托梦。” “如果他神智清晰,我可以替他给你传话。” 总之,不论哪种情况,谭明的情况都不会太好。 谭二沉重的点了点头,立即带着桑知往他住宿的屋子去。 进了屋,谭二从枕头下翻出钥匙,又将床下的箱子拖出来。 打开锁后,他小心翼翼的捧出弟弟的骨灰。 桑知轻轻取了一点,用符纸包好,随即将其点燃。 火焰冒出一缕青烟,弯弯曲曲的朝外飘去。 桑知跟着黑烟的指引,来到一间学堂的门外。 “这里是?”桑知疑惑的问。 “是他生前上课的学堂。”谭二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此刻,里面的学子正七嘴八舌讨论方才的惊险,屋内一片嘈杂。 突然,众人讨论的两个主角出现在大门处。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二人身上。 桑知的目光落在一处。 那里,谭明的魂魄孤零零的站着。 十四五岁的少年,生的清秀俊朗,唇红齿白,单薄的身体上套着已浣洗的有些发白的衣袍。 他除了神情有些呆滞,其余看上去均和活人一般。 桑知拧眉,眸光渐渐凝实。 不过……他浑身上下,确实只有脖颈处的那道青紫的勒痕。 确是自尽。 桑知甩出一张符,唤他过来。 谭明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微微侧头朝桑知看了看,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动不动。 桑知微微皱了皱眉头,抬手冲着谭明招了招手,又唤道:“过来。” 谭二听到这话,顿时明白弟弟的魂魄就在屋里。 他紧张的搓了搓手,眼巴巴的往屋里张望,却失望的收回目光。 他确实什么都看不见。 谭明似有所感,整个身子都转向桑知,脚下仍旧一步都不曾挪动。 桑知越发奇怪。 而屋内的学子也被桑知的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 在谭明身侧坐着的一个圆脸少年,他双眸微微睁大,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人,问道:“魏哥,她方才在叫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