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迎上女儿宽慰的目光,梅氏脱口而出:“知儿说话虽直爽了些,但所言皆是事实。寻常百姓家都明白背后不言人的道理,在人背后说人长短、搬弄是非,才是无教养之举。” 话一出口,梅氏的手心已冒出一层细汗。 自从嫁入侯府,她一直谨遵女德女训,恭敬孝顺,从未对婆母大声说过话。 这是她头一次反驳婆母。 梅氏说完,前厅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秦氏看着昂着头的梅氏,隐隐有种事情失控的感觉。 原来不管她如何训斥梅氏,她都只会低头说“儿媳知道了”、“是儿媳的错”,无比恭顺。 现在......现在居然敢这般跟她说话! 真是反了天了! 梅氏心脏砰砰跳了几下后,便冷静下来,看着脸色各异的众人,只觉得无比畅快。 心境都敞亮几分! 她泰然自若的拉过女儿,在太师椅坐下。 林氏和许夫人对视一眼,双双震惊。 短短几日,梅氏变化怎么如此大! 林氏连忙找补:“大嫂,宵儿这两日身体怎样了?” 梅氏想到女儿的嘱咐,面对不喜欢的人、不想回答的问题,尽量少言语或者不回复,于是冷冷答:“尚可。” 林氏一噎,尴尬笑笑道:“那就好,能躺着多休息也是极好的,唉清彦也是,今日又早早的去书院了,说夫子看好他,非要他明年开春去参加会试,冲个前几甲,整日刻苦的不得了,眼下一片乌青,看得我甚是心疼。” “况且我们清彦知书守礼,他也不好留在家中与雪儿见面,他的婚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做主就行了。” 桑知瞪大眼:??? 知书守礼? 许家小姐腹中的孩儿跟林氏的亲缘线,都快红得发紫了。 桑知还是头一次见有大外孙的知书守礼。 就在桑知纠结要不要告诉她,林氏拉过许令雪的手。 “我观雪儿真是人如其名,冰雪聪明,我见了如同自家女儿一般,不若等开春清彦得了功名,我便谴人上门去提亲,如何?” 许令雪双颊绯红,羞涩的垂下头。 林氏挑衅的看向梅氏:“不知大嫂意下如何?” 梅氏看了桑知一眼,桑知冲她点点头。 梅氏冷声道:“有人乐意捡垃圾,我自然没什么意见。” 林氏气急拍桌:“你什么意思?!” 梅氏也不看桑知了,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落井下石、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我们宵儿不要的二手婚事,就是垃圾,就算我们不要也有人趋之若鹜。” 林氏一想,确实是,顿时撒开许令雪的手,脸涨成猪肝色。 老夫人脸色难看:“客人在场,你胡说些什么,成何体统,莫要丢人现眼。” “做出撬自家侄儿的婚事的人都不觉丢人,我不过如实道出,我丢什么人?”梅氏张口就来。 桑知偷偷竖起大拇指。 这句可不是她教的,母亲这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秦氏神情僵住,觉得梅氏说的有道理。 这般名声说出去确实不好听,不知道是否会拖累孙儿的仕途。 许夫人震惊到忘记言语。 从前叶侯爷得势,叶宵才名赫赫,她为了跟梅氏攀亲,对梅氏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性子软糯,为人和善,极好说话。 不然以当时叶宵的名声,就算她几次三番上门来求,这样的亲事也落不到她家头上。 今日梅氏这是怎么了? 许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正不知道如何是好。 许令雪眼眶通红,扑通一下跪到梅氏面前,重重的磕起头。 动作之大,看的桑知眉心一跳。 当心孩子啊! 若是见了红可怎么办! 不过三两下,许令雪额头就见了血,许夫人心疼不已。 “雪儿,咱们明日还要出去参加宴会的,这下可怎么见人啊!” 许令雪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叶夫人,是雪儿的错,求您千万别把气撒在叶老夫人身上叶老夫人年龄大了,身体受不得刺激,您有什么怒气,便冲着雪儿来,要打要骂雪儿绝不还口。” “雪儿退亲,实属被逼无奈!雪儿的几个哥哥,都才迈入仕途,雪儿不能因为自己一人的婚事,而连累了全族兄弟姐妹的婚配!” “况且雪儿也自诩颇有才情,若无定亲,上门求娶的人也会踏破门槛,您实在不必说什么二手来折辱雪儿!您实在恨雪儿,那就将雪儿这条命拿去吧!” “雪儿,绝无怨言!” 少女单薄的身躯颤抖着的跪在地上,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雪儿,快起身,”秦氏听的动容,“梅氏,你就非得将这么善良的姑娘逼上绝路吗?!” 林氏上前拉起眼眶通红的许令雪,语气坚定。 “不用听她说什么,我认定你这个儿媳妇了,她梅氏给你多少彩礼,我给你双倍!待到清彦春闱后,我就带人上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