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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心急火燎的来到甘露殿后殿,通传之后,进入殿内。
正要请安时,悚然一惊,只见李治坐在榻上,正与一人下棋。那人赫然是李贞。
李治笑道:“忠儿来了,快向你八叔请安吧。”
李忠心中砰砰直跳,先向李治拜了礼,这才向李贞见礼。
李贞和他一样是亲王,站起身,朝他回了半礼。
“陈王不必多礼,我最近得了几匹良马,本想送你一匹,又怕惹人非议。如今当着陛下的面,我这做叔叔的,总能疼一下侄子了。”
李治笑道:“八兄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以后想送东西给忠儿,不必顾虑,只不过莫把他宠坏就是。”
李贞笑道:“臣过几日就要离京,想宠坏他也不成咯。”
李治笑了笑,所有兄弟之中,也只有李贞和他说话这般随意。
两人继续下棋,李忠则站在一旁观看,王伏胜给他搬来张椅子,他也不坐。
李贞是藩王之中少有的文武全才,也只有当年的吴王李恪,比他强上一些。
李治棋力颇不如他,不过李贞手法很高明,暗中放水,盘面上的局面很是焦灼。
李治自然瞧出来了,一下就没了争输赢的兴致,边落子边与他谈起闲话。
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滕王李元婴。
从李贞言语中来看,他对李元婴颇为不满。
大唐藩王很多,其中有李治的叔叔辈,也就是李渊的儿子。
因李渊老当益壮,生了二十多个儿子,还有十多个活着。
除他们外,就是李治的兄弟辈,人数反不如叔叔辈多。
这两帮藩王不大和睦。
主要是李渊的儿子喜欢充大辈,品行又不好,李治的兄弟辈都看不起这帮叔叔,双方时有争吵。
李治落下一字,道:“王叔这次应该没有回长安吧,八兄为何生他的气?”
李贞叹了口气,道:“怪只怪臣的封地距离他太近,想不听到他的事都难。”
滕王李元婴是李世民最小的弟弟,最开始封地在滕县。
李元婴被李渊宠过头,从小骄奢淫逸,横征暴敛,修建了第一座滕王阁。
唐高宗登基的第三年,魏王李泰死在郧县,李元婴对身边人笑道:“濮王年纪轻轻就死了,真是一桩怪事。”
唐高宗便将他贬到苏州,接着又贬到洪州,担任洪州都督。
通过脑海中涌出的记忆,李治知道唐高宗对李元婴也很不满。
李贞接着道:“陛下有所不知,李元婴到洪州后,死性不改,建了座新的滕王阁,且好色无度,连下属妻子都不放过,把皇室脸面都丢尽了。”
李治皱眉不语。
滕王喜欢建滕王阁他知道,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好色。
“这事朕会派人调查,倘若王叔果然横征暴敛,违法乱纪,朕绝不会坐视。”
李贞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李治道:“八兄不信朕?”
李贞道:“臣不敢,只是据说滕王与长孙太尉关系极佳,这些年来,弹劾他的奏章,都被长孙太尉扣下。”
长孙无忌与李世民那一辈的藩王关系不错,而与李治一辈的藩王关系较差。
李治看了他一眼,道:“只要真如你所说,无论是谁保滕王,朕也不会姑息。”
李贞拱手道:“陛下既有决心,臣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不一会,两人一盘棋下完,李贞输了两路,告退离开。
李治看了李忠一眼,笑道:“你刚才开始就心神不宁,是有什么事要向我禀告吗?”
李忠点点头,道:“孩儿有话想单独告诉父亲。”
李治遂屏退众人。
李忠将刚才看到李贞与小内侍说话的事全部说了。
李治听完后心中一动,立刻猜出那小内侍是小吉。
他早怀疑小吉不简单,普通人家的妇人,哪有功夫学琴曲,何况是“碣石调幽兰”这种高雅曲子。
只是没想到,他竟是吴王李恪的儿子。
李贞与李恪关系不错,他是知道的,李贞刚才有意攻击长孙无忌,李治也心知肚明。
凭着越王和纪王的能力,将李恪一个儿子藏到皇宫,并不困难,此事应该不假。
李恪被长孙无忌冤杀,子女都被发配岭表,直到长孙无忌被武则天整治,这件冤案才大白天下。
李治现在要做的事一大堆,暂时也没工夫帮李恪翻案,不过李恪的孩子,自然也要保护。
想到此处,他缓缓道:“忠儿,此事你还告诉了谁?”
李忠道:“孩儿只告诉了阿娘,是阿娘让孩儿把此事告诉父亲的。”
李治点点头,道:“你阿娘这次很识大体,回去之后,你且告诉她,这件事你们都藏在肚子里,谁都不要说,记住了吗?”
李忠见父亲并未大发雷霆,心中很是欢喜,道:“孩儿记住了。”
李治拍了拍他肩膀,道:“去吧。”
李忠赶忙道:“父亲,您不检查孩儿课业了吗?”
李治一拍额头,笑道:“倒把此事给忘了,你拿过来给朕瞧瞧。”
李忠的课业比李弘更长。
他已经开始读春秋、尚书、礼记等书,所以题目也更难一些,其中很多连李治都答不出来。
他对这个长子越来越满意了,笑道:“很不错,看来平日有在用功读书。”
李忠喜道:“全赖父亲替孩儿选的教习好。”
李治点点头,道:“好了,你退下吧。”
李治与李贞见面的时候,越王妃孟氏也在立政殿拜见武皇后。
越王妃的姨娘,是武媚娘的表姐,所以两人也沾着一层亲戚关系。
“你能入宫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何必带这些东西?”武媚娘微笑着道。
孟氏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声音也温润柔软,轻轻一笑,道:“知道殿下不缺这些东西,但妾若不带,被人说不知礼仪倒还罢了,就怕他们传谣言,说殿下与亲族不睦,有损殿下母仪天下的名声。”
武媚娘听了,目光闪动了几下。
自她被册立皇后,便总有人传她与亲族不睦,苛待长兄。
其目的不言而喻,是想让天下人觉得,她是个心胸狭隘的皇后,连亲族尚不能善待,如何善待天下百姓?
越王妃捂住小嘴,忙道:“妾失言,殿下恕罪。”
武媚娘看了她一眼,道:“这个谣言最近还在长安流传吗?”
越王妃小心翼翼的道:“不仅这个谣言在传,这两日又有新谣言呢。”
武媚娘道:“什么谣言?”
越王妃迟疑道:“有人在说,您性子喜怒无常,连您的姊姊不小心得罪了您,原本的一品国夫人,也被降为郡夫人。”
武媚娘忽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越王妃微微一愣,不明白她为何发笑。
武媚娘微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多海,将常州上供来的阳羡茶取来,给越王妃尝尝。”
茶毕,越王妃又闲话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她刚走不久,张多海便跪在地上,朝武媚娘叩首道:“殿下,臣该死。”
武媚娘淡淡道:“哦,你怎么该死了?”
张多海道:“民间那些谣言并非臣不报您,臣是怕扰了您元日的兴致,所以……”
武媚娘点头道:“嗯,长进不小,可以替吾拿主意了。”
张多海大骇,跪在地上不住叩首。
过了好半晌,武媚娘才开口道:“行了,起来吧。”
张多海这才起身,额头都磕红肿了。
“殿下,越王妃突然提起这些事,只怕另有目的。”他咬着牙道。
武媚娘扫了他一眼,道:“还用你提醒?她是受李贞指使,想挑拨吾与长孙无忌争斗。”
张多海道:“无论如何,长孙无忌散播如此谣言,其心可诛。殿下,咱们要不要反击?”
武媚娘笑道:“这法子一定是长孙无忌手下人干的,他可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张多海愣了一下,恍然道:“对啊,贺兰夫人的事,圣人最清楚,只要传入圣人耳中,必定怜惜殿下,厌恶长孙无忌!”
武媚娘微笑道:“笔墨伺候。”
张多海命人传了笔墨纸砚,又凑到武媚娘身边。
“殿下,此事可以不理,但咱们可以利用刘仁轨等人整肃吏治的机会,收拾几个长孙无忌的同党。”
武媚娘一边写字,一边说道:“吾来问你,长孙无忌最近在做什么?”
张多海想了想,道:“如果谣言之事,不是他所为,他好像什么也没干。”
武媚娘淡淡道:“这就是了。眼下局势变化,与长孙无忌之争,在于这两个字。”
张多海低头一看,只见武媚娘在纸上写了两个俊逸大字。
“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