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纪公馆出来,章谨跟展翔打听了两句。 知道叶长青已经出院,他拎了些补品去叶府探望。 彼时,叶长青正坐在卧房床边的矮榻上看书。 十一月,屋里已经升了地龙。 他在家歇养,穿着很随意,一身淡青色绸褂绸裤,歪在软枕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比军装笔挺时要闲散温和几分。 听佣人说章谨来了。 他想了想,缓缓坐直身: “请他进来,再泡壶茶。” 佣人连忙应声去了。 不一时,章谨拎着东西走进堂屋。 他还是头一次来叶长青这里,将东西放在桌上,随意打量了眼四下,见东屋的房门大开着,便抬脚走过去。 一进门,就看到盘腿坐在矮榻上的人,叶长青对上他视线,温润一笑拍了拍矮榻。 “章总军,难得来我这里,过来坐。” 章谨微笑颔首,走上前,也不见外地坐在矮榻一头,嘴里清声解释。 “我今日刚回来,去见大帅,大帅说你在养伤,让我代他过来看看。” 他打量叶长青,“叶军长的伤,养的怎么样?” “如你所见,还好...咳咳咳” 叶长青淡笑回了句,话说到一半,又握拳抵唇咳了几声。 章谨看着他气色康健,不禁挑了下眉,直言说道。 “我来,也是为了跟你聊聊收编军队的事,大帅想知道你身体是否恢复,能够尽快胜任此要务。” 正好佣人送了茶水进来。 叶长青垂下眼,等茶水摆好,佣人退出去,才缓声回道: “恐怕我还要继续将养些日,收编军队的任务,还是劳烦章总军代理。” 他端起茶壶,给章谨斟茶。 “我知道,这种大事,我不能分担,大帅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 章谨视线落在他眉眼间,定了几秒,微叹口气。 “叶军长,我妻子有孕,我也很想暂时留在湘城陪她。” 叶长青低敛的眼帘遮住眸底微光,没有接话。 章谨又说,“你目前想避风头的心思我能理解,相信大帅也能体谅,他真正想提拔你,不然不会想着给你那么多机会,还让你跟我交接差事。” 话头缓了两秒,章谨接着补充一句: “叶师长一路稳扎稳打,到今天不容易,你十几岁就从军,至今未出差错,谨慎小心点没有错。” “我明白你们顾虑什么,大帅也明白。” “但眼下大帅身体不好,人心难测,三营统计几十将官,这个时候维系军心统一最难。” “叶军长若迎难而上,事后大帅必会看重。” 他顿了顿,接着道: “...收编军那边倒罢了,但北线受你督管,人贵在自检,真有劣根你应该亲自操刀,而不是想着怎么让自己脱身。” “叶军长,恕我直言,你应该不是心思不静,心虚吧?” 章谨今日说这番话,是替纪鸿洲说的。 他从小跟着大帅,太明白他想什么。 叶家需要经过考验,才能避免成为第二个白家。 足够忠孝的人,不畏惧考验。 大帅要的并不是叶长青的退缩和自省。 而是他的迎难而上和自证。 叶长青静默许久,脑子里在想他的话。 他当然认为,章谨来是受大帅属意的。 现在需要他表态。 但他无法否认,他选择保全自我的方式,的确是因为心思不静。 他怀疑过纪鸿洲,质疑过纪鸿洲。 怀疑他身体残缺心理扭曲,以后要用毫无人性的铁血手腕震慑军中。 质疑纪鸿洲若是一直这样,残疾,狠辣,以后还能否服众。 就像章谨说的,三营统计几十将官,如果纪鸿洲身残体缺又残暴不仁,他不可能服众。 他将逐渐失去理智,政治地位早晚会被覆灭。 这个时节,纪鸿洲太久没有露面,几乎一大半的将官都认为他不可能再站起来。 这些天,叶长青甚至还想过。 若是到纪鸿洲挺不下去那日,纪军中会有谁有能力有德行能坐稳他的位子。 他考虑了方方面面,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 最后得到的最合理的结果,是三营割裂,纪军将被瓜分成三股势力。 叶家很可能被挤兑到北线去...... 见他长久沉默,章谨皱了皱眉。 “叶军长?” 叶长青回过神,下意识抬眼看向他。 章谨眉目清冽,那眼神似乎化作一道冰刃,刺中他脑子里一根神经。 一瞬的抽痛后,先前考虑不太周全的一面逐渐清明。 章谨是死忠,他自幼跟随大帅,如今又掌权,刚刚整顿过阜城营区,他在军中树立了威望。 就算纪鸿洲恢复不了,状态越来越差,大帅夫人秦音还有两个儿子。 有章谨辅佐,秦军做后盾。 三营军力割裂后,其他人想上位一统,不容易。 而因割裂被削弱的兵力,再加上尚未完全收服军心的张系军,到时一场大规模的战火必不可免。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