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颤了颤,虚握住拳头,搁回被面上,若无其事地冷声补充: “你走吧,我骗你的。你很清楚,我死不了。” 秦音手还悬在半空,好半晌,缓缓放下。 她凝视傅文睿,点头没说什么,转身退出了客房。 纪鸿洲挺立在楼梯口,看着楼下不知想些什么,见她出来,动了动身子看向她。 “筝筝...” 秦音没看他,径直下了楼梯。 纪鸿洲只得跟上去,“这事我能解释,你听我说。” “好,上车。”秦音头也不回冷冷撂下一句。 她无视杵在前厅里的人,径直走出去,低身坐进车里。 纪鸿洲紧随其后,坐上车时还喝斥展翔和章谨滚一边儿去,自己一把带上了车门。 钟淮泯见状顿感不妙,张了张嘴看向白景桥。 “坏了,要出事儿...” 白景桥揣起手,一边往外张望。 “别那么早下定论,再观望观望。” * 深冬夜晚,乌云罩月。 庭院里只停一辆漆黑洋车,人都被章谨遣散开。 纪鸿洲在车上和秦音谈话。 他侧身面朝秦音,伸手握住她手。 秦音也并未挣扎,面无情绪任他牵着,听他低声解释: “...只是一场应酬,秦军参谋到湘城,怎么能不招待?没人想到他如此体弱,是我考虑不周,别生气。” “不生气。” 秦音应了一声,转过来与他对视,视线徐徐流转,似是想从他面上端详出什么。 “正常应酬难以避免,别人不清楚他什么体质,他自己该清楚,但凡谨慎能避免很多意外。” “但我想问大帅,你真不知吗?” 她乌瞳静而黑,纪鸿洲心头半吊着,悬地触不到底。 “不知什么?” 秦音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重复: “你真不知?” 纪鸿洲握紧她手,薄唇动了动,没接上话。 秦音盯了他片刻,唇畔轻扯出笑痕。 “他是我青梅竹马,大帅知。在公馆见到他,大帅就知道,心底吃味,所以明知他在楼下,还在房里那样放肆待我...” 纪鸿洲眸光跳了跳,双手扶住她肩,声线低沉试图打断她。 “筝筝,你想多...” 秦音兀地提声,“我想多了?!你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哪怕休整一晚再招待他不迟,急得什么非要大半夜吃这顿酒!” 纪鸿洲哑然无声。 秦音摆开他手,目光冷清。 “还要在钟淮泯的私馆!” “白景桥无官身,他出现在席面上起什么作用?纪鸿洲你召集狐朋狗友招待傅文睿,你想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纪鸿洲缓缓放下手,舌尖顶了下上颚,腰背倚靠进座椅,垂着眼默下声。 他修长大手搭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攥握,沉默着不知想些什么。 秦音冷眼看他,半晌,一脸平静地启唇。 “大帅不信我?” 纪鸿洲下颚摇了下,眼帘微动,沉声开口道。 “是我考虑不周,这事不该这么办...”话说到一半,他蹙了下眉,转头看着秦音,突然缓下声。 “我,我吃醋,气昏头了。” 秦音,“......” 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噎的她难受。 纪鸿洲舔了下唇,又歪肩靠过来,抬臂搂她,脸搁在她肩窝里闷声哄道: “好了爷都跟你交代,你别气。” “以前查你在徽州的事儿,知道这么个人,没太当一回事儿,但你上回跟你大哥发电报,在信里专程提过他,一想到秦峰那兔崽子来了就挑拨事儿,都是他这舅舅教的,爷要没忍住上火...” 也就那晚,他不管不顾就摁着秦音把房给圆了。 纪鸿洲越抱越紧,沉闷语声里还略夹几分隐晦的委屈: “这人就是心思叵测,他要没那个心,不能这样还跑湘城来!这是摆明打你主意。” “爷气,一上火就没想那么多。” “筝筝,算我不对,往后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想想也是。 一个药罐子,湘城和徽州隔着多远,往后秦音也见不着他几面。 人都是他的了,实在犯不上为个外人计较。 秦音不听他解释,都知道他到底想什么。 但知道是一码事,他亲口说出来是另一码事。 窝在胸口的火气莫名消散,她默着声没说话。 纪鸿洲抱了一会儿,察觉她没反应,心底莫名发虚。 他将人松开,挑着眼皮打量她脸色,温声转移话题。 “...不早了,回么?” 秦音撇开脸,看着窗外淡嗯了声。 纪鸿洲便降下车窗,一手伸出窗外招了下手势。 停在院子里的车开走。 钟淮泯和白景桥先后走出前厅。 两人目送洋车消失在夜色下,白景桥看向钟淮泯: “怎么着?” 钟淮泯低头点了支烟,叼在嘴角深吸一口,呼出口烟雾,才扭头说道。 “先在我这儿,你回吧,改明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