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敬旸牵着小家伙的手,缓慢走在逢春谷里过分原生态的路上,心里的感情很是纠结。 他在山谷入口处那般决绝地按下了机关,虽然他很是确定,里面的东西不足以让这群功夫明显都极其高强的男子重伤,落下机关的主要目的也只是为了将他们赶出谷去,但…… 伤害也是切切实实地造成了。 池敬旸看了眼身后空空荡荡的小路,确定并没有人不放心地跟上来,再看向手中牵着的小家伙时,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他做了那样的事,明泽帝却是仍然如此放心地,将这么个小团子交到了他的手中…… 半晌,他没忍住开了口:“你——” 小家伙蹦蹦跳跳先前走的动作停住,眼神懵懂地抬起了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分明写满了疑惑。 池敬旸顿了顿,这话很难问出口,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我在进入山谷必经的那条隧道中……” 江映澄在心底长长地“哦——”了一声。 【池伯伯脸红了,】她小小声跟007叭叭,【嘻嘻——】 池敬旸:“……” 【光顾着给池伯伯下缓解悲伤的BUFF了,忘了他还会内疚了~】 池敬旸愣了一下。 当时,江宴川将小家伙心声之中所说的事,打乱了顺序复述了出来,活生生给了他第二次打击,让他几乎都难以稳住脚步。 可后来…… 他细细回忆起这半日的心境,这才恍然发现,除去在隧道内刚得知此事的震颤,他后来竟是很难再感觉到当时那股刻骨铭心的难过了。 事情都还记得,但如今再回想起来,更像是在看一本熟悉的话本,他还会为话本中的不公感到愤怒,却不会有主人公那般真实的痛彻心扉。 忽的,他的手被轻轻向下拽动了两下。 池敬旸回过神,低头看了过去。 江映澄示意她池伯伯蹲下来,跟她保持在同等的高度,而后,踮起脚,抬起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对方的发丝:“伯伯不要自责呀~” 她想摸池伯伯的发顶的,可池伯伯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如今滂大的一只,即便蹲下,也还是很有高度。 “伯伯是想要保护谷里其他的伯伯们,澄澄和爹爹都知道的——” 江映澄皱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绞尽脑汁地想安慰的说辞:“而且,而且那个石门最终也没有落到最底下,那些暗箭也不会真的要人性命……” 【嗯……】 【统哥统哥,澄澄没词啦——】 池敬旸看着眼前双颊鼓鼓的小家伙,突然伸手轻轻戳了一下—— “噗——” 江映澄漏气了。 江映澄震惊了。 “池伯伯?!” 回应她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承蒙小家伙如此挂念,他也不能做个没用的大人。 肩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他定会一件、一件地悉数报复回去,但此时此刻,他不想让关心他的人担忧。 他站起身,重新拽着气鼓鼓的小家伙,朝着陆敬初的院子里走去。 陆敬初醒了,但状态还不是太好,他还躺在方才躺着的地方,连半寸都未曾移动,甚至连说话都是用的气声。 “听池大夫说雪凝草是你送来的,”他试图抬起手去摸小家伙的发顶,虚弱道,“谢谢你。” 江映澄扒着床沿,只露出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见脆弱的“六子”伯伯想要摸她,还踮起了脚,将脑袋往对方手掌的方向送了送:“不客气呀~” 陆敬初又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说到最后精力不济,头一歪,就又睡了过去。 江映澄伸手摸了摸对方在如此炎热的午后都微微发凉的指尖,心里很是发愁。 【六子伯伯这也太脆啦……】 江映澄双手托腮,眼神里是浓浓的愁思:【过几日大家就要一起离开了,六子伯伯这个样子不行的呀……】 池敬旸回头瞥了小家伙一眼:“……” 用“脆”这个词形容一个大活人,虽然诡异,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 谁答应跟你一起走了?! 除了他这个跟北铭皇室有着血海深仇的,这谷里的人,还有谁答应了?! 【统哥统哥,咱们再给六子伯伯换点药叭——】 江映澄的十指都绞在了一起。 虽然现在没有办法再去积攒功德积分,但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总不能坐视不管的。 池敬旸:“……” 池敬旸回想起之前那株硕大无比、比他换取的那根药效要强上好几个等级的雪凝草,心里的天平就“铛——”的一声,任由一侧沉到了底。 ……他替陆敬初答应了! 若陆敬初醒后还是不同意离开,他自会出手打晕带走! 池敬旸在两幅面孔之间自如切换,且速度快得连江映澄这个主要受众都没能发现。 江映澄丝毫不知旁边这个池伯伯的心态变化,自顾自跟007在心底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