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时间之后。 江映澄双手叉腰,微微俯身,扑闪着一双杏眼,声音天真:“到底会不会呀?” 被了尘几人几乎一招击倒的劫匪躺在地上,表情惊恐之中还带着几分屈辱:“……会、会一点?” “太好啦!” 江映澄双手合十,表情肉眼可见地欢快起来。 而后热情地伸出双手,想要将会写字的那个从地上扶起来,嘴里还不住埋怨道:“伯伯你早说不就好啦?” 早说的话,了尘伯伯他们也不用动手啦! 说话之人在了尘几人的瞪视下,双腿猛然发力,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啊啊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江映澄一脸无辜,却也没再去强行搀扶。 她直起身,眼神在四周扫视了一圈:“你们的据点在哪里呀~” 了尘几人:“……” 躺了一地的劫匪:“……” 你问这个做什么?!! 问这个要做什么?!! …… 劫匪的老巢离城门约有半日的路程,一行人或兴奋或无奈地赶到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老巢在一片深林之中,位置很偏,即便此时已经正值初夏,晚风中也已带上了丝丝凉意。 了尘从小家伙打包好的小包袱中抽出了一件长袍,囫囵将她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抱入怀中,等他们赶到之时,她也刚好悠悠转醒。 “唔……” 江映澄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梦中她美人父皇一脸不舍地主动带她随军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以至于她醒来时,就看哪都觉得不甚如意。 ——俗称起床气。 江映澄看向周围分外陌生的环境,紧蹙眉心:“这是哪里?” 前面领路的劫匪回头瞥了小家伙一眼又一眼,敢怒不敢言。 只是那嗫嚅了半晌的双唇,瞧着就像是艰难咽下了一万句脏话。 了尘向这群人逐一投去了警告的眼神,声音平静道:“到家了。” 劫匪:“???” 什么就“到家了”? 你说清楚这是谁的家?! 然而还不等他们对这言论表达不满,就见那秃头怀中的小家伙表情一愣,而后猛地挺直了上半身,探头向四周打量:“什么?!!” 才刚睡醒的江映澄十分好骗。 她甚至都没怀疑她的了尘伯伯可能会骗她,脑子里先想的是—— 【宫里还有这样破破烂烂的地方呢?!】 了尘几人:“……” 他们忽然有点庆幸,小家伙虽然会在心里嘀咕这样的话,却总是很有分寸地没说出口,不然,那群劫匪少不得要悲愤地反扑一波。 这样的庆幸还没等彻底落下,就听一道稚嫩的声音于耳边清脆乍响—— 江映澄人还没等彻底清醒,就听到了这样一个惊天噩耗,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里都带上了些许哭腔:“我、我们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吗?!” 衔阳宫斗怎么破成这个样子啦?! 了尘:“……” “呜呜呜我们是不是打输了呀?!” 与北铭的战事输了之后割地赔款了?! 了尘:“…………” “呜呜呜这样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还好,可父皇和母妃他们怎么办呐—— 他们锦衣玉食了一辈子,该怎么接受这样的落差呀!! 小家伙连珠炮似的一句接着一句,了尘连半点插话的余地也没有,只得木着一双眼睛,看向对面表情骤然变得悲愤的劫匪。 每一句看似都在痛惜自己的遭遇,却句句都化作了尖刀,扎向了这群劫匪的胸口。 对面的劫匪脸色狰狞半晌,最终也没能忍下这份屈辱,劫匪头目忿忿地就近捞了一把武器,振臂高呼:“兄弟们,咱们跟他们拼了!!” 一群劫匪闻声而动,几人身后的房中更是又有数人破门而出,奋力高呼:“兄弟们冲啊——” 了尘:“……” 了尘长长一叹,认命迈步。 这一夜,单手抱着个小团子,另一只手赤手空拳,面上慈悲,下手准狠的秃头,几乎成了每个人心头的梦魇。 更不用提另外几人那仿若在战场上的厮杀之中,练就出的一身鲨人的功夫。 仅瞬息,劫匪们就再一次全数被击倒在地,口中的呻吟声不断。 了尘随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而后,脚下微微用力,踩在了为首之人不住后退的大腿之上,声音之中俱是谦和:“还拼吗?” 为首之人:“……” 为首之人“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我们这个地方搭了快三年才搭好,你、你们却这样百般羞辱,太、太过分了!!” 他本来不想带这群人到他们的老巢的。 可这群人却十分邪门的,每当他想要带他们走向错误的方向,他们便能精准判断,并暴力压制。 几次尝试未果之后,他们才不得已将人都带了回来。 可—— 这群人竟然这般辱没他们辛苦搭建的村落!! 简直就是太过分了!! 了尘脚下的力道一松,眼神尴尬地游移了片刻,最后落在了怀中的小家伙身上。 江映澄经此一役也彻底清醒了过来,闻言眼神飘忽地晃荡了一圈,在心底吹了一曲分外悠扬的口哨。 【奇、奇怪,了尘伯伯看澄澄做什么——】 为首的劫匪越哭越大声,及至后来,几乎是嚎叫出声:“你、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了尘:“……” 好问题。 他也很想知道。 …… 这群人的功夫不高,能劫到的东西有限,节俭二字几乎刻进了生活中所有琐碎的方方面面,就连蜡烛也坚持一屋只燃一根。 一群人挤进头目那间相对较大的房子里,满脸一言难尽地看向桌边。 江映澄双手拄在桌沿上,探头看向对面声称会写字的劫匪。 “嗯……你就这样写……” 奶呼呼的声音很是童稚,可说出口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江映澄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展信开颜。” 劫匪规规矩矩落笔。 而后—— “你女儿在我手上。” 劫匪写字的手猛地一顿,笔尖的墨水缓缓滴落,在刚写好的“颜”字上面洇成了一个墨圈儿。 他缓缓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团子。 你再说一遍。 谁在谁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