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中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群臣是真的被这个人吓了一跳,也是真的因这个人的行为而感到万分无语—— 自小家伙开始挑选木雕以来,这个大堂里就没再响起过脚步声。 这人应是一早就站在了屏风之后观察,并在看到小家伙随手就从荷包中倒出了一把金豆子后,才最终决定现身。 群臣的视线在摊贩的身上游转半晌,最终落在了来人的脸上。 眼神之中是明晃晃的—— 你们这个什么破教,到底是有多缺钱啊?! 玩具摊摊贩:“……” 乾元教教主:“……” 过分了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乾元教教主的眼神只游移了片刻,就重新落回了为首之人的身上,艰难掩饰自己声音里的兴奋:“如何?” 江宴川抬眸,不带情绪的目光直直落在来人的身上,半晌,蓦然笑出了声:“荣幸之至。” …… 乾元教教主命手下的教众直接搬来了十数把长椅,就地将主屋的前厅改装成了新的课室。 周围厢房中的“元勋”听闻教主将要亲自给新来的教众做讲义,都一股脑儿地从各自的房间里蜂拥而出,层层叠叠地围在屋外。 一群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规规矩矩地坐在细长的座椅上,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清澈中带有一丝愚蠢。 一个个看起来特别好骗。 满是探究的议论声不加丝毫遮掩,几乎要将众人淹没。 “哇!居然连这么大岁数的老者都能加入咱们乾元教,教主当真心善啊!!” 一手能拍扁三个“元勋”的汪国公咬紧牙关,权当听不到外面的恶言恶语。 “这算什么?没看最前面还有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的小孩子吗?!”有人语气向往,“她好可爱,不知道等教主的讲经结束之后,咱们能不能上去摸上两下。” 好可爱的的江映澄转过身,表情矜持地对着窗外的教众挥了挥手。 故作成熟的表情在这张小脸上很是违和,却也让小家伙显得分外娇憨可爱,屋外明显又响起了数道被萌到了的吸气声。 “话说,你们难道都没发现,这群人看上去就很有钱吗?!”有人声音哽咽,“真好啊呜呜呜,咱们乾元教也终于——” “咳!!”乾元教教主精准在连绵成片的议论声中捕捉到这一句,连忙出声打断。 这一声过后,门外的教众倏地安静了下来,乾元教教主也顺势开始了讲经。 江映澄一听讲课就犯困的毛病准时发作,几乎就在乾元教教主开始讲经的那一刻起,眼皮就不受控制地耷拉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江映澄的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给所有人表演一个原地入睡。 乾元教教主:“……” 乾元教教主:“!!!” 他讲经至今,无一不是在满室期盼的目光中侃侃而谈,从未遇见过有人在他的讲堂上公然入睡的情况,他目光几度落在小家伙的身上,想要将对方唤醒的心情蠢蠢欲动。 还未等他开口,就见他观察了半晌的小家伙忽然抬起手,“啪——”的一下,拍在了她的双颊之上。 口中还念念有词:“不行……澄澄不能睡!唔,晚安……” 这样说着,眼皮却是只张开了一瞬,很快便又耷拉了下去,再度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之中。 乾元教教主的目光彻底移开,眼不见为净。 江宴川伸手在小家伙的脸上轻揉了两下。 方才小家伙在自己脸上拍的那两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双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薄红,映出两道小小的巴掌印。 他有几分心疼,又觉得这样的小家伙实在笨得可爱。 江宴川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眼神中也终于染上了几分温暖的情绪。 【呜呜呜澄澄真的好困呐……】江映澄猛地甩了下头,【不、不行!澄澄不能睡!!】 这么多伯伯都在旁边看着呐! 她也是很要面子的! 【统哥统哥,来点瓜呗?!】 只有吃瓜,才能将她从这水深火热的困倦之中救出啦!! 被小家伙传染得也染上了几分困意的群臣精神一振。 这个可以有! 不少人都把视线若有似无地投到了坐在小家伙身边的顾瑞舟身上。 顾瑞舟的面上仍是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藏在袖口之中的手,已经颤抖到了何种程度! 他在曲春蛰伏多年,一直在搜寻这群反贼的踪迹,却也…… 一直都未能成功。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将目光放在了曲春的几大世家之中,虽未能发现半点蛛丝马迹,但他也从未想过,最后的结果,竟会是这样让他啼笑皆非的场面。 没有富庶的财力,也没有强健的体力,他们甚至还要靠着去集市摆摊来补贴日用。 仅凭借头领这样一张巧如舌簧的嘴,就集结了数十想要凭此翻身的普通百姓。 若是小家伙此次没能恰巧揪出那个摊贩,怕是他穷其一生,也不会将这样一群人,与他想象中的高知人群划上联系! 乾元教教主的声音还在不停传来,他却似是在周围竖起了一道屏障,只能听到小家伙分外稚嫩的心声—— 【噢哟!!】 【澄澄就说嘛,这个什么乾元教教主明明这么辛苦又这么贫寒,却一直都没放弃揭竿而起这么艰难的道路,原来是这样啊!!】 江映澄在心声里幸灾乐祸地笑了好半晌,才终于又说起了正事:【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有人故意设计,给了他一张假的藏宝图,说此处有前朝皇室埋藏的宝藏……】 【他为了能在此处毫无顾忌地肆意挖掘,又实在没有钱财雇人为他劳作,这才剑走偏锋,以“开国元勋”、“翻身做主”为噱头,在曲春四处吸收长期被压迫的百姓入教,替他又赚钱又办事啊!!】 她抬起头,目光不无敬佩地看向正在激情演讲的乾元教教主:【高哇!!】 这不纯纯的画饼大师吗?! 在场清流:“!!!” 居然是这样的吗?! 顾瑞舟呼吸一滞,倏而抬头。 他睚眦欲裂地看向前方的乾元教教主。 如果事情真如小家伙心声中所说的那般,那他这些年的隐忍蛰伏—— 你这混蛋拿什么赔我?!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