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姆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打火器,转动着轮齿,重新点了一根香烟,用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满心的忧虑,接着便像大地一般沉默。 白色的烟雾,在这间闭不透风的房间里,开始四处飘散,环绕,并向整个空间弥漫。直到香烟在卢姆的手中燃尽,也没有人打搅他。 他已经沉默了好久,看了看手中几乎燃到头的香烟,自嘲的笑了笑。他终于缓缓地说:“我能够相信的只有两个人,但现在……” “才两个人?你还真是个不合群的家伙啊!”比恩不等卢姆的话说完,就急于中途插嘴。但他的语气并非失望,更像是一句调侃。 对于从卢姆口中说出的这个数字,布兰特并没有像比恩那样感到意外,更谈不上失望。卢姆给出的答案,甚至有些在他意料之中。 因为在这座孤独冰冷的、弱肉强食的城市里,根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忠诚。对于执法者而言同样如此,他们绝不会愚蠢到与贵族为敌。 在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或者当你的决定威胁到他人利益的时候,那些忠诚于你的人会冷酷无情地背叛你。执法者也不例外。 大部分执法者都是为一份薪水和一个职位活着,忠诚和荣誉已经贬值的不值一提,它的价值远没有利益与欲望带给他们的刺激更大。 在布兰特的内心深处,这是一个没有未来,更没有希望的城市。人们为了存活可以肆意欺骗和背叛,为了利益可以持枪火拼和犯罪。 但是他却坚信着,即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他的同伴们也不会背叛他。而他同样也绝不会背叛他们。 因为身处黑暗,所以他们都向往光明,也知道背叛的代价和后果,所以一旦付出信任和忠诚,就绝对不会改变。 “现在只剩下一个,”卢姆抽了口烟,接着说下去:“因为另一个已经死在了下水道里。”他的声音略微沉重,且带着莫名的悲伤。 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微微的灼痛从他的指尖传来,却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刺痛,又像是故意要忍耐。 布兰特只是伸手轻拍卢姆的肩膀,没有开口说出一些安慰的言语,他能够体会到失去了同伴的悲伤。他不想将卢姆内心的悲伤扩大。 “死了?他是谁?”比恩不由自主地问道,“是被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给杀死的吗?”他的语气中带着意外和一丝同情。 卢姆掩饰着自己悲伤,低声吐露道:“是一只丑陋凶残的怪物杀死了他。”他没有说出逝者的名字。仅仅是对逝者的一种尊重而已。 “一头丑陋凶残的怪物?这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啊!”比恩嘴里不禁念叨着,“那你一定知道这只丑陋凶残怪物长什么样咯?” 其实,在这间屋子里所有人的潜意识里,那些肮脏恶臭的下水道里面永远只有老鼠和拾荒者,当然偶尔还会有几只到处乱窜的野猫。 “它长着一颗看上去跟我们一样的脑袋,但又有些不一样。”卢姆开始描述着,“狰狞的大嘴里面,能够伸出一根长长的尖舌头。” “它还有一条布满倒刺的粗长尾巴,以及粗壮有力的四肢,而锋利弯钩的爪子能够让它像壁虎一样轻松自如的在墙壁上攀爬奔跑。” “这只怪物会不会是因为注射了基因改造液体的变异者?”比恩面带惊讶阐述自己的观点,“但无论它是什么,这只怪物很危险。” “我用拳头砸烂了它的脑袋。”卢姆回应道,“在我杀死这只怪物之前,它却已经夺走了三条人命,包括我最信任的属下和朋友。” “既然怪物已经被你杀死了,那也算是为逝者报仇了。”缇娜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对于悲伤的卢姆而言,勉强算是一种安慰的方式。 【怪物】这个稀奇的词汇,同样钻进了布兰特的脑海里。佛罗多之前与他说过的一句话,忽然浮现了出来:凶手是一只爬行怪物。 他的思绪涌了上来,心里不禁猜想:「也许佛罗多当时所追逐的那只爬行怪物,就是此刻卢姆口中所描述的这只丑陋凶残的怪物。」 “卢姆,”布兰特继续开口问道,“负责管理弹药库的执法者,是你信任的人吗?”对于这件事,他几乎不抱希望,但又不想放弃。 “弹药库监察长,德兰·维多。”卢姆直接念出一个名字,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自信,而俊挺深邃的面部上,轮廓冷硬里夹杂着坚定。 下城区的弹药库主要是用来储藏旧世界的各种武器与弹药。执法者和守序者们所配备的枪械和弹药,有一部分是从弹药库内领取的。 弹药库直接归执法厅管辖,但却又是一个独立的部分,有着细致和繁琐的等级划分和职位体系。在这个部门下级必须绝对服从上级。 “德兰和我一样都是被放逐的贵族,”卢姆斩钉截铁地说,“在上城区时,我们就是值得互相信赖和依靠的同伴。至今未曾改变。” 布兰特听了如释重负,于是他接着开口道:“卢姆,我需要你那位值得信赖的同伴,为我们弄一些枪械和手雷,还有充足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