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潋澄对着镜子整理了下梳好的头发,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又不会死。元宝,传膳,用过早膳我们再过去。” “好。” 许苑虽有些疑惑不解,也知道并非世间所有家庭都和从前的自己家一样和善。 更何况,母父离世之后,和善友爱的画面就再未出现过。 自家尚且如此,她又怎么好对汤府不了解的情况妄加揣测与说教呢。 因而,即使汤潋澄话里有对长辈的不敬与自己接收的礼仪伦常相悖,许苑也没有开口劝他,顺从地跟着坐在圆桌的另外一边,开始用起早膳来。 等早膳用完,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正厅里等待的婶母婶父想要在汤潋澄面前充长辈架子,一大早就到了正厅,连早膳都没用。 结果就在这儿坐了一个多时辰,不止腿坐麻了,肚子也被茶水也灌了个水饱。 看着神清气爽并肩进来的两人,灌进肚里的茶水都变为了怒气。 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批评训斥汤潋澄,就笑着,“和善”地朝着许苑问道。 “小苑,在汤府可还习惯?” 最先开口说这话的人是一个男性长辈,在汤潋澄的低声提醒下,她抱拳弯腰行了晚辈礼。 虽不明白长辈话里的意味,也还是礼貌回道: “劳三婶父关心,习惯的。” 这话正好应了汤三婶父的道。 他笑呵呵的,话里含沙射影。 “我猜你也是习惯的。都睡到了巳时,肯定是睡得很舒服的。你们不像我们当年啊,我刚嫁入汤家的时候,不到辰时,就去拜见长辈了。” “不过你们女人家,心思糙一点也很正常。” “我家那位新婚第二天也是睡着不肯起来,还是我急急忙忙收拾将她叫醒的。因着这事,公父还夸我贤惠懂事呢。” 他这话,表面上是在说许苑,实际上说教的人却是汤潋澄。 他在汤府,实际上论起来不过是借住的外客,手上权利没有多少,才会无时无刻不想着将他拉下来。 明面关心暗地讥讽,就是最常用的技能。 汤潋澄打心底里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从来就不是受气包。 他侧身看着许苑,给了她一个跟上的眼神,便直直地往正厅最中心的位置走去坐下。 许苑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也在右手边坐下。 坐下来之后,汤潋澄也没有立马回答三婶父的话,先端起侍从特意新泡好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放下来之后才看向下位的几位长辈。 “那是比不得三婶父。也实在怪不得晚辈起得迟,最近事务实在繁多,新婚日都忙得很,昨日与知府大人结识,相谈甚欢,还商讨了些合作呢。” 听到知府大人,三婶父眼睛都瞪大了。 汤府现在不缺钱,缺的是能呼风唤雨的权利。 与官府结交关系,还是这种光明正大的关系,就是给汤家上了一层保护伞。 这可是求而不得的好事啊,怎么就掉到汤潋澄头上了呢。 下位的众人心也乱了起来,纷纷开口,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些什么重要的信息。 “贤侄啊,那知府大人……” “你们可有约下次见面的时间……” “……” 说话的人各有各的心思,一个个眼睛里都带着贪婪的光,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汤潋澄身边。 在利益面前,敌人可以是盟友,而盟友,有了竞争关系之后,也可以是敌人。 汤潋澄看着下面狗咬狗的场景,只觉得今日一早心情就很明朗。 他看了许久,将争吵声听够之后,才畅然一笑,道: “好了,今日是家里人认识,就不多说那些公务上的事情。再者,知府大人公务繁忙,没有那么多空闲,道若是再见面会派人来联系我的。” 只能由知府联系,这样,就是断了他们用汤家身份私下联系知府的念头。 本来还在为知府大人来应该由谁接待的争吵起来的众人面面相觑,知道自己又是着了汤潋澄的道,心中气愤又不敢将火发出来,一脸憋屈。 正厅里也变得格外安静,气氛都发生了些改变。 汤潋澄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不紧不慢地为许苑一一介绍坐在下首的人。 “妻主,我为你介绍一下家中的长辈吧。刚刚开口的是三婶父 那位是……” 汤潋澄一一介绍过来,明明是引荐长辈,却安安稳稳地坐在最中心的位置,没有挪动半分。 他泰然自若,下面众人心有不满,也不敢对这件事表示不满,便将目光放在了许苑身上。 他们想让汤潋澄成婚,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最爱当出头鸟的三婶父又一次先开了口。 “哟,侄妇是叫许苑吧,真是一表人才,与澄澄真般配。听闻你是要参加今年的乡试,那可太重要了,可得好好准备。” “澄澄啊,你也是成了婚的人,再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妻主的事,你得放在第一位。” 他们知道许苑两次乡试没过的事情,并没有觉得她真能考中当官庇护汤潋澄的。 说这话,也不过是想让汤潋澄的心从汤家生意上转移到许苑身上来。 三婶父话音刚落,立刻又有很多人接了上来。 “是呀,男子嘛,最重要的还是要照顾好家庭。” “澄澄啊,以前你是一个人没有依靠,所有事情才都要自己撑着,现在不一样了,成亲了,你不用再那么要强。” “整天出去抛头露面的多不好,小苑既然要科举,你应该将重心转移到她身上来。” “……” 汤潋澄听这些话都听厌了。 每日都是类似的话语,反反复复,导致汤潋澄很多时候一听那些话的开头,眉头就忍不住皱起来。 他们说的这些话,也是世间大多数人赞同的观念。 就是因为这些话,让他在重建汤家的路上走得那么艰难。 凭什么呢? 汤潋澄刚才还翘起的嘴角立刻耷拉下来,下意识就要去出声辩驳。 即便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又会被他们当做耳旁风忽略,从不放在心上,也还是执着地想要辩驳。 “谁说我就一定要去照顾家庭,许苑是入赘到汤府,自有她适应我的份,哪有我抛弃所有全心全意照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