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雁熙才发现府里下人说的二公子的亲和好相处是什么意思。 与上次在厨房的见面一样,苏迁与人相处格外不见外。 才上车,就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些有趣的事情,将气氛升的格外轻松愉快。 雁熙也不由放松了在北静侯府紧绷的神经,时不时附和着说两句。 一路上,马车里都是欢声笑语的,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这是来春游的。 到了寺庙,情况转瞬即下,气氛瞬间变得低沉。 李神医如传说一般根本不搭理人,性子古怪,看着苏迁和雁熙走到面前,还没等他们开口说些什么,砰的一声就一人送了碗闭门羹。 苏迁摸去鼻尖门关上时带起的灰尘,尴尬笑了两声: “哈,哈哈。李神医太内敛了,都怪我们来得太仓促,大晚上的,拜访也不正式。雁熙姐姐,那我们就先找寺里师傅安排住处吧。” 他心态极好,一点也不为第一日的受挫感到难过。 “好。” 雁熙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也不意外。 说起来,他们这次还是幸运的。 李神医借住在寺庙里,不能随意赶人走,他们也能够近距离地与他相处。 她可曾经听说过,有些时候李神医直接隐居在深山中,独住一个小木屋。 想要求助的人也住不进李神医的木屋,深山老林也没有客栈酒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他们只能在野外露宿,为一日三餐操劳,还得注意自己安全,别要救的人没救到,自己先丧命于野兽口中。 那日子,怎一个惨字了得。 再看现在,李神医住在寺庙里,他们奉些香火钱,不仅有安心居住的位置,一日三餐也有管的,还能近距离与李神医接触,这可比别人好太多了。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最起码,有了前前人的凄惨对比,雁熙和苏迁两人都不觉得还没与李神医说上话有多沮丧。 千佛山上的寺庙很大,很快,住处就给安排好了。 安顿好,吃完饭,两人就休息养神,准备后面几日的大战。 年轻人恢复精力总是格外的快,明明前一日才坐了半日车,被长途跋涉折磨得心力交瘁。 睡过一觉之后,就有了活力去请李神医。 名利人情或是珍贵药材,对李神医来说都是过眼浮云,没有半点效果。 最后,雁熙和苏迁还是使用了一开始就被排除掉的策略——死缠烂打。 他们开始每日去“骚扰”李神医,在每一个他会出现的地方闪现。 李神医态度极不耐烦,呵斥的话总是毫不留情。 那些话是很伤年轻人脸面的,可苏迁和雁熙都不在乎,依旧每天来请求。 一大早,才吃过朝食,雁熙就和苏迁赶到了李神医住的院子。 “李神医,” “咣。” 不顺利,没关系,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一蹴而就。 阳光清朗,李崇寿眯着眼睛,在寺庙莲池旁享受安详的时光。 “李神医,我们想求您……” “刷。” 转身就走的身影格外利落干脆,一点不拖泥带水。 用过晚膳,李崇寿在林中散步。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作为一名医师,李崇寿比谁都懂得怎样养生。 清新的空气,静谧的树林,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李崇寿走到树林深处,闭着眼静静聆听清脆的鸟雀鸣叫。 “李神医,” “你们每日都没有正事干吗?”李崇寿抱着脑袋仰天长啸。 终于,有一日,李神医动摇了。 李崇寿心想:他才不是动摇,他是实在不想享受个人时光时多出外人来。两个年轻人,都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能这么厚脸皮呢。 也就是他通过面相能看出两人都不是心胸狭窄的人,每次被骂也没有生出怨恨,依旧乐呵呵地扬着一张笑脸过来,李崇寿才没有十分坚决地赶人走。 没想到,那女娃娃,敏锐得很,抓着这点日日来讨好自己。 又是帮忙端一日三餐,又是扫洒院子…… 总这么受着别人的好处还摆着一张臭脸,李崇寿心里总觉得膈应。 但是这么答应人家的要求,他又觉得太轻而易举。 之前自己才放话决不接受死缠烂打纠缠自己的病人,现在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左思右想,李崇寿心里有了主意。 照自己的主意,这下肯定能让人知难而退。 两个小年轻,都没吃过什么苦,尤其是那个小公子,细皮嫩肉的,一定会很快就认输。 在又一次被两张笑脸殷勤地望着叫“李神医”后,李崇寿轻咳两声,道: “让我下山给人看病,也不是不行。” 雁熙和苏迁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情,还没开口道谢,又听到李崇寿继续开口: “你们谁,给我做一个月药童吧。每日卯时(早上五点)起,亥时(晚上十点)才能回去休息。除去一日三餐,别的时候都得干活。”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在平时,都至少要三四个药童才能做好的,不是一般的劳累。我也不会说体恤你们辛苦什么的,若是半途而废,你们就各自下山去吧。” 李崇寿将药童要干的活全都一点一点讲给他们听,确实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雁熙和苏迁都有些踌躇,这比做丫鬟可累了不少。 李崇寿眼里流露出一丝得意,他就知道自己这故意为难人的法子肯定能让人知难而退。 令人焦灼的沉默中,苏迁终于往前迈出一步,想要主动请缨做药童。 雁熙一把将人往后拉了拉,“我来。” “小姑娘,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啊,我也只要一个药童。看你手娇嫩的,别到时候哭着鼻子跑回家。” 雁熙刚进尚书府的时候是干的杂活,一双手粗糙并不好看,但随着她一步步往上爬,走到了老夫人的身边,成为了一等大丫鬟,就没有那么多琐碎累人的活了。 手虽比不上莜然小姐和眼前二公子的金尊玉贵,也是白皙柔嫩的。 “我来。” 雁熙又重复了一遍,无论是语气,还是坚毅的眼神,都能看出她态度的坚定。 李崇寿不信任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他右手抵在鼻尖,瓮瓮的声音传来:“你来就你来吧,明天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