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铁门打开,苏江的动作尽量轻点,怕惊吓到王蒹葭。 犯人他见过很多,无论多么嘴硬坚强,到审判那一天,都会紧张。 尤其是结果很严重的犯人。 出庭有的就会失态,宣判时候,还有的痛哭流涕,屎尿俱下。 苏江不希望王蒹葭也是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自从被抓,就很淡定从容,希望她能一直体面下去。 出乎苏江意料,王蒹葭并不像那些犯人那样,等待审判坐立不安,彻夜不睡,呆呆坐着。 王蒹葭睡得很香,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这姑娘心得有多大。 或者说,有多绝望,生死都看淡了。 自从被抓,没有一位亲友来瞧过,就连当初王蒹葭为他们奔走的拆迁户,也没了踪影。 只有乔宇,交情似乎并不深,却惦记着这个小丫头。 所以,昨晚苏江开了个例外,让他们尽情交谈,不让任何人打搅。 睡梦中,王蒹葭嘴角还带着微笑,苏江原本想要推醒她,伸了伸手,又收回来。 就站在床边,静静等待。 “队长,法院那边等着呢。” 小贾靠近苏江,轻声催促。 “再等二十分钟,车开快点,来得及。” 苏江看了看手表,浓眉微皱,他行事历来很守时,都是提前到场。 今天,宁愿拖延到最后一秒,让王蒹葭多睡一会。 苏江从警很多年,抓获罪犯无数,成为重案组组长,面对重案犯,手段不得不狠辣。 王蒹葭却除外,从开始,甚至就没有给王蒹葭戴过手铐。 王蒹葭也很配合,立案审讯没有任何障碍。 配合得让一群警员都有点心疼。 多么温柔善良的姑娘,是生活社会逼她这样。 警察也是人,也有同情。 随着规划局局长栾平被抓,拆迁惨案真相大白,大家都知道王蒹葭的老爹死得冤。 可那已经是过去,谁又能体会一位姑娘无依无靠的苦。 王蒹葭铤而走险,甚至想与路辉同归于尽,从某种程度上,真的令人敬佩。 房间内静下来,一群警察,静静看着一位罪犯睡得香甜,不愿意打搅。 昨晚,苏江问了局长历国,关于县里会议的结果,历国没有回答,只是叹息一声,对王蒹葭尽量好点,过了明天,可能就见不到她了。 大家都懂。 眼前这位青春年华的姑娘,即将香消玉殒。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苏江再次看一下手表,时间到。 王蒹葭似乎也感觉到,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睡眼,看着苏江等人,柳眉微蹙,有点愣神。 “王蒹葭,跟我们走吧。” 苏江声音尽量轻缓,好像不愿意打搅王蒹葭的美梦。 “哦。” 王蒹葭机械地答应着,下床穿鞋,走出关押的房间。 法院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当警车到来,很多人大声叫着王蒹葭的名字。 苏江等人先下车,分立左右,王蒹葭走在中间,走向法院大门。 “王蒹葭,你好样的。” “你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王蒹葭,你要挺住。” 四周,呼喊声热烈,王蒹葭只是扫视一眼,一脸茫然。 我在哪?要干什么? 脑袋用力想着,渐渐出现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看了看苏江,柳眉蹙了蹙。 法庭内,下面坐了很多人,虽然不是公开,可王蒹葭的案子影响太大,旁听的都是社会精英,机关领导,尤其是商界,以路辉为代表的人,来了十几位,有的还是外商,和新安县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严格说只是为路辉站队。 两位副县长都在,周岚清脸色阴沉,曹兴旺则是一脸笑容,见谁都笑着打招呼。 教育部门到场的,是一位老校长,和王蒹葭的父亲是同事,几十年朋友,他满脸激动,但说话却毫无意义,别人都懒得理他。 他们教育这个部门,社会一再声明,教育为国家之本,要重视,要摆在第一位。 但他们向来没有什么话语权,自古以来,秀才就是发发牢骚而已。 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王蒹葭,一片低沉嘈杂。 随着王蒹葭到场,进入位置,立即安静下来,各就各位。 法官敲了一下锤子,宣布开庭,王蒹葭没有律师,连个到场的亲人都没有。 对于公诉人的问话,她都点头,神情有点麻木。 同情她的人都纷纷摇头,这丫头,是认命了。 话又说回来,已经是定局,她又能干什么。 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随着公诉人冗长的案情陈述和总结,最后到了宣判环节,法官一脸严肃:“根据法律第……我现在宣布……” “等一下。”王蒹葭似乎才反应过来,大声尖叫:“你们不能判我死刑。” “王蒹葭,这是法庭,不是儿戏。”公诉人大声说道:“怎么判有法律依据,你已经对犯罪供认不讳,那就要听从裁决,怕死也没有用。” “这个时候怕死,犯罪时候怎么没想到。”路辉旁边,有个中年人商人讥讽地说道:“这就是报应,罪大恶极,不判死刑,天理难容。” “夏扒皮,你别在这放屁,王蒹葭怎么就罪大恶极了,她是被逼,走投无路,为民除害。” 老校长激动地吼起来,那位中年商人姓夏, 是个外来投资商,对员工苛刻,还克扣工资,每年都会闹出纠纷,人送外号,夏扒皮。 “老东西,你吼什么。”夏扒皮恼火得跳起来,他在新安县也算小有名气,尤其傍上路辉以后,各种场合频繁出现,倍受尊敬,像老校长这样公然顶撞,很久没有过了。 夏扒皮也不顾场合,大声吼道:“她是不是罪大恶极,等会宣判就知道,死刑,是法律瞎了眼,还是你们。” “你……” 老校长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 判重刑,证明罪大,总不能说国家法律错了,那么,说王蒹葭无罪的就只能证明瞎了眼。 不仅老校长无语,周岚清等偏向王蒹葭的人,脸色都阴沉下来,一起看向夏扒皮。 “肃静。”法官见夏扒皮要犯众怒,敲了一下锤子,等安静下来,接着说道:“我们听听王蒹葭什么理由,可以不判她死刑。” 大家一起看向王蒹葭,王蒹葭脱口而出:“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