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怀安带着几个好友,安阳公主带着几个贵女,一起去校场骑马那天,宋瑛在家莫名有些担忧,直到怀安回来了。 宋瑛问:“和公主处得可好?” 怀安道:“挺好,安阳公主知道我要去捕房,十分羡慕,她也想找个有意思的事做。 下个休沐日,我们两边约了打马球。” 宋瑛道:“你不会啊。” 怀安道:“她们那边也有不会的,商量好了,会的带不会的,两边分一分,势均力敌就能比。” 未了,怀安看着宋瑛道:“母亲,放心。 儿子知道母亲的心意,儿子也喜欢,但公主以前有过心结。 母亲,若是能在一起,皆大欢喜,儿子会珍惜。若是不能在一起,估计儿子至少也能学会打马球、木射(十五柱球)…… 母亲,别担心,怎样都是好的。” 容怀安接了京兆尹捕房的活,每三天去当值一天。当值第一天,去见见京兆尹上下的同僚,认个门、认个人。 容怀安这一去就觉得是进入了另一个天地,无论是京兆尹捕房的活,仵作房验尸的活,还是口供问讯房的活,怀安都觉得有意思。 想每个地方都待一待。 捕房的头让人把他抓了回来摁在捕房,对怀安道:“你是我们捕房从上面要来的人,就在我们捕房待着。” 容怀安就先踏踏实实的在捕房这个口待了下来。 这里有有四十多岁有经验的老捕头,也有二十岁上下的新捕快。 容怀安在这里,倒是和自己同龄的三十多岁的捕头窦丰年成了好友。 窦丰年当捕头久了,没多少时间能顾家,他媳妇死活不和他过了,他没办法签了放妻书,有一个儿子和他过。 窦丰年和儿子相依为命过了五年,如今儿子也大了,在铁匠铺当学徒。 一次同僚们相约去喝酒,酒不错,酒馆寡居的老板娘也快人快语地爽快利落,窦丰年觉得投脾气,从此后,就常去。 两人之间,要说有什么吧,好像没到那一步。可要说没什么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窦丰年去喝酒,酒和小菜都是不用付账的。 甚至也不是窦丰年点,他去了,老板娘给他上什么酒他喝什么,给他端什么菜他吃什么。 老板娘也有个儿子,要小些,还在学馆念书。老板娘家有些什么体力活儿是窦丰年去干。 窦丰年父子俩衣服鞋袜破了,要缝缝补补,是老板娘操心。 老板娘家的儿子,从小丧父,有窦丰年这么个类父的存在,喜得每次见了窦丰年都围着他蹦蹦跳跳的,往他身上粘。 窦丰年有时也会把这孩子一把抱起,举个高高,两人都笑得开怀。 但窦丰年的儿子窦阳却觉得这笑容份外扎眼,当这孩子抱着窦丰年的腿叫“爹”时,窦阳一把扯开他:“别乱叫,不是你爹!” 那孩子听了,委屈得那泪哗就掉下来,冲过来给窦阳一拳:“你胡说!就是我爹!我有爹!” 窦阳被打了这一拳,也来了脾气,一把把这孩子掼地上了:“那你找你自个的爹去!”这孩子摔地上,嚎啕大哭。 “啪!”窦丰年一巴掌打在窦阳脸上。 窦阳看着相依为命五年的父亲,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窦阳走出去一段,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父亲正抱着那个孩子低着头哄着。 之后窦丰年因为捕房的事忙,许久没回过家,常常就在捕房的夜班房、巡检队的夜班房对付一晚。 等他再回去时,看到离家那天早上喝的粥碗还在那没洗没收,而平常这些家务事都是儿子干,忽然意识到儿子可能也没回过家。 他跑去铁匠铺,远远地看着儿子好好的在那儿干活,放下心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自此以后,父子俩就生分了,曾经相依为命,即使不见面,也可以在这个家里见到的点滴关爱与支撑,已经被冰冷的无言取代。 父子俩几乎没再碰过面。 有次窦丰年回家,听到里屋窗户响,以为儿子回来了在家,过去一看,空荡荡的屋子,只是风吹开了没拴住的窗子。 窦丰年呆了一阵,想起老板娘问他有没有要洗要补的衣物,他在儿子屋子翻找了几件,又到自己屋子拿了些,正准备出门, 意外听到门响,窦丰年抱着那些衣物就呆立在门前,窦阳一进门,也没想到父亲就站在这儿。 两人都愣了一会儿,窦阳看到父亲手里抱着的衣物,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从父亲手里将自己的衣物挑出来,拿走,进了自己屋子。 窦阳自己会缝,母亲走后,十岁的他自己尝试着补。 也曾把里外都钉在一起;也曾刚辛苦缝完没打好尾结,一穿上又全散了;也曾缝得十分难看,可毕竟五年了,什么都学会了。 以前他还以为是父亲或父亲同僚的妻子,那些伯母、婶婶帮的忙。 如今他不想欠这份人情。 在小姑娘未然看来,这是世上最好的老板娘,可在十五岁的窦阳看来,就不是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