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瑶教育妹妹:“就算爹爹买得起马车,我们也不可以要,娘说爹爹一个人在永州打拼很辛苦,我们不可以成为爹爹的累赘。” 陈朔之闻言,想起自己的儿媳尤氏,心揪起来的疼。 那是个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姑娘,不止样貌生的美,性格也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理,陈慕远不在家,她把一切安排的都妥妥当当。 对他这个公爹,更是孝敬恭顺,记得有一次他得了肠澼,尤氏不怕脏不怕累,冒着被传染的风险,没日没夜的照顾他,没说过一句嫌弃不耐烦的话。 论起来,这门亲事还是陈慕远高攀,当年他们成亲时,陈慕远也只是个秀才郎,而尤氏已才名在外,家境条件更是优越。 亲家看重的无非是陈慕远有几分才学,人也上进。 他怎敢辜负这样的一个女子...... 不远处那辆马车上的车夫是个三十岁左右男人,着深蓝色短衫长裤。 “呸!” 男人转头吐了口痰,也就是那转头的瞬间,陈淑瑶指着他张大嘴巴:“阿公,是荀叔!” 陈朔之猛然抬头顺着陈淑瑶手指方向看去:“哪?” 陈淑瑶指着马车说:“那个,马车辕座上,阿公你看,他是荀叔。” 陈淑瑶肯定是没看错,妹妹记不住两年前跟着爹爹回乡的荀木,但是她那会已经六岁,能记住人和事。 男人背对着陈朔之,看不清楚样貌,他便站起来,一手牵着一个孙女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陈朔之不敢冒失相认,试探性叫了一声:“小荀?”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自己小荀,大家一般叫他荀哥,木哥,要是主子,则是连名带名的叫。 荀木调转身体,当看到面前站着的祖孙,震惊的瞳孔骤然瞪大,难以置信问:“陈叔,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终于找到一个和儿子相关的人,陈朔之该高兴才对。 但是因为白天他打听到的一系列消息,此刻是高兴不起来的。 陈朔之说:“碧窑县大旱,人都走光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来找幕远,他现人在哪里?为何不住之前的地方也不告知家里一声?” 荀木怕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回答陈朔之,跳下辕座,笑着说:“陈叔,我先带你们找家客栈安顿下来,旁的事情等老爷和你慢慢说。” 叫自己陈叔,叫自己的儿子老爷! 看来陈慕远的身份真是不一样了,以前荀木一直叫陈慕远为远哥的。 陈朔之沉着一张老脸:“我问的是什么隐秘话吗?为什么要等幕远来了才能回答?” 荀木打哈哈道:“我这不是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吗?” 陈朔之说:“你是在这里等幕远的吧?” 荀木说:“老爷还没散值,我还是先带陈叔去客栈。” 陈朔之说:“不必,也没多大会,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荀木还想劝:“陈叔一路舟车劳顿,得先找个地方洗漱一下,不然老爷看到了你们这样,心里多难受。” 陈朔之突然来永州,就怕陈慕远在永州有媳妇有孩子的事情被捅破,一时间让陈慕远无法应对,束手无策。 陈朔之斯文儒雅,脾性方正,要是知道陈慕远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向着陈慕远的发妻尤氏。 如果捅到了夏侯氏大娘子跟前,可就收不了场了。 荀木想,他得拖延一下时间,让陈慕远有所准备。 然而,陈朔之却执意说:“我与幕远一墙之隔罢了,岂有住客栈的道理?既然你不好回答我这么简单的问题,那我就在这里等幕远。” 荀木不死心的一直劝,奈何陈朔之一句话都不愿意再和他说,只看着州府衙门。 荀木只好对陈淑瑶说:“小瑶瑶,快劝劝你阿公,你们一路上肯定都累坏了,咱们先去客栈落脚,然后我再去通知你爹爹,肯定是要接你们回家住的。” 陈淑瑶摇头:“我们已经有客栈落脚了,是江婶婶为我们付的房钱,我和妹妹都想在这里等爹爹。” 荀木心里焦急,便也不想问那什么江婶婶又是谁! 大约站了一刻钟左右,终于,陈慕远和几个同僚谈笑风生的走了出来。 一袭深绿官服衬托的他身姿颀长,一张脸上温润如玉,三十一的人了,看起来却像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走起四方步,仪表堂堂,言谈举止间,意气风发。 陈淑瑶看到自己的爹爹,心里别提多么开心,可视线却被泪光模糊。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爹爹说。 比如没有爹爹在身边,街坊邻里的长舌妇们经常欺负娘,说她没有享福的命,好不容易巴望到相公金榜题名,却没她什么事情了! 比如她们在碧窑县活不下去,不得离开故土出来逃荒,路上被人抢,被人打,被人骂。 比如她们遇到了马匪,娘为了保全名节,咬舌自尽,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有所有的委屈,汇聚成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陈淑瑶迈开步伐,飞奔着冲向陈慕远:“爹!”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陈慕远脚步一顿,温润脸上随之僵住,他木讷的转头看向冲着自己飞奔过来的女孩,心里没有半分父女久别重逢后的欢喜,甚至不愿意蹲下身体,伸开双臂去迎接自己的女儿。 陈淑瑶跑到陈慕远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的好不伤心:“爹,爹爹,瑶瑶好想你,瑶瑶差点见不到你了。” 同僚愕然看向陈慕远:“陈兄......有女儿?” 大家只知道陈慕远两年前成亲,今年开春才喝了他嫡长子的满月酒,这个看起来有七八岁的小姑娘,不可能是夏侯氏生出来的吧? 陈慕远下意识就想和陈淑瑶撇清关系,立刻对同僚解释说:“这小姑娘其实是一个孤女,家中已经没有亲人,我见她可怜,奈何当时忙于准备科举,又不忍她小小年纪成为乞儿,只好将她托付给了一户好人家照顾,这些年里时常捎些钱财过去,久而久之,她便唤我一声爹。” 同僚了然,不禁对陈慕远拱手作揖,赞美说:“陈兄仁义,竟会对一个没有关系的孤女这般照拂多年,实乃我辈楷模,令人敬佩!” 陈淑瑶的哭声戛然而止,怔怔抬头看向陈慕远的下颚线:“爹,我不是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