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少年无处安放，总不能将人一直留在医馆。 简羽提议，暂时先将人安置在小世子府。 祁凰思来想去，觉得不妥。 一来如今简羽自身难保，据说每天只要出行，必会有那两位便宜兄长的人暗中跟随，少年住在那儿并不安全。 二来少年毕竟是从大世子手下救出，如果就这么堂而皇之安排他住进小世子府，那就有些向大世子宣战的意味在了。 于是她拍板决定，先将人带去驿站暂住，静候归一的佳音。 简羽心中想着的是，只要将少年安置在他府中，祁凰借机去探望，二人能多些见面的机会。 他不知道祁凰在一呼一吸之间，竟然已经想得如此周全。 少年比起一开始的戒备和森冷，如今已经渐渐放松下来。 眼中终于带上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柔软。 祁凰拍拍他的头，尽量语气轻柔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涉川。” 少年十分窘迫地回答道。 祁凰点点头，仿佛一下就接受了这个奇怪的名字，没再说任何话。 少年不安地抬眼望她，静默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们都说我是杂种。” 祁凰忽然停下脚步，脑中回想起自己在人界的那段经历。 一群人聚在一起，纷纷抬手指着自己，目露鄙夷之色。 “她是仙还是魔，总不能是人吧？” “一个小杂种，也配活在这世上？” “如此异类，当处极刑。” “为什么她还能出现在这里。” 她回过神来，望着少年的眼神忽然变得严厉，俯身握住他的肩膀。 “你是人类，不是什么杂种。” 人界修士无论选择修仙还是修魔，最终的目的都是飞升。 倘若究其根源，魔界和仙界本身就是人类飞升而来，出身就是仙魔的天之骄子并非没有，但实在是凤毛麟角。 少年的漂亮的丹凤眼跃过一丝光亮。 “那姐姐也是人类飞升而来？我看你好厉害呀！” 祁凰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我的境况比你更糟糕。” 少年惊讶地张大嘴：“难道你不是仙魔也不是人，是妖族或者鬼族？” “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六界哪族之人。” 祁凰说这话时，语气并不悲伤，也没有伤春悲秋。 她望着涉川亮如白昼的双眸，轻轻抬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 “没关系的，只要你足够强大，这些都是可以被忽略的。” 张涉川望着兰岚，眼神怔了片刻。 她的动作，让他莫名想起人间的一句诗来。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他突然跪倒在祁凰身前，对她结结实实叩了个头。 “求师父收涉川为弟子！” 祁凰出去买个麻薯的功夫，麻薯没买到，却莫名其妙认了个徒弟回来。 梵音无能狂怒：“你给师尊收徒孙，问过他老人家的意见了吗？” 那少年睁着好看又清亮的双眸，怯怯地打量着梵音。 祁凰无视他的怒意，将张涉川唤到跟前。 “这是我梵音师兄，也就是你师伯。” 张涉川恭恭敬敬地对他磕了个头：“涉川见过梵音师伯。” 没人会不喜欢长得好看又嘴甜的小少年，梵音也不例外。 就算不喜欢，他的意见也并不是很重要。 当下张涉川便被棠梨以及芙蓉簇拥着，张罗着替他开新房去了。 梵音气鼓鼓地往桌上一坐，冷声道。 “这人类来路正吗？咱们这趟可不是出来玩儿的。” 祁凰将葡萄往天上丢，又张嘴去接，吊儿郎当道， “正不正，在眼皮底下搁几天就知道了。” 梵音知道她心下有数，没有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全信这人，总算放下心来。 “师父如今被派去南苏交涉供银一事，可没那么快回来，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总不能天天除了逛就是吃，还是得干点正事。 祁凰点点头，将凑过来道：“如今魔界的十三位...哦，是十四位魔君，雷岗城中是不是占了九位。” 梵音点点头。 这九位除了朝堂中的凌峰将军，风宸国师，其余均隐藏在二位世子帐下，以及江家府邸。 据传西楚王庭的大内宫禁中，也有一两位魔君的存在。 祁凰对梵音森然一笑，直笑得他汗毛直竖，后背发凉。 她幽幽开口：“见过炸鱼么？” “不就是炸鱼嘛，谁没见过呢。” 梵音强撑着面子，其实他根本没见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祁凰擦了擦手中长剑，唇边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我们要做的，就是杀入西楚王庭，把这些魔君全炸出来。” 她就是要一个一个地试，不试出那位打败空宿的神君，誓不罢休！ 顺便在这期间，也将百里长留的踪迹揪出来，问清楚苍冥到底是不是他害死的。 梵音闻言，竟无语凝噎。 “你把魔君当成鱼？” 魔君，这时间唯有仙君可与其匹敌的存在，她竟然想把这些人当成鱼，一尾一尾地炸出来？ “就算仗着师尊会帮你，也不用这么狂妄吧。” 一提及风宸，祁凰突然敛起笑意，认真起来。 “放心吧，我绝不会拖累师尊。“ 顿了顿，犹嫌不足，又补充道。 ”万一有朝一日你们为我所累，师兄一定记得，要第一时间斩断同我所有的联系。” 将她逐出师门也好，站在对立面给她来上一刀也罢。 唯希望这世上所有对她好的人，都要长长久久，安安乐乐地活下去。 话音未落，客栈一楼传来一阵人潮汹涌的嘈杂声。 店小二和店家齐齐站成一排，接受一群官兵的盘问。 “这儿是不是住了一个粉衣女子，长得不错，用剑的！” 几人不敢隐瞒，急忙道：“是，在二楼雅间。” 话音未落，张涉川已单手灵活地攀上楼梯，凑到祁凰窗前，脸色焦急道。 “师父，您快些离开，底下有队人来势汹汹，怕是大世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