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腊月初八,连日纷飞的大雪终于停歇,阳光初现。 八月初去往灵台山礼佛的太后,于当日午后,銮驾回宫。 圣德帝与皇后,携后宫嫔妃及皇子公主们,于朝阳正门亲迎,以示对太后的敬重孝顺。 午时过半,富丽堂皇的宁寿宫中。 “皇帝,哀家不过离宫四月,宫中竟发生了如此大事!偏偏哀家月前才得到消息!” 六旬有五依然精神矍铄的太后,手持佛珠,面有不豫之色,语气蕴含着明显的不忿。 圣德帝佯装不知,“母后,皇后尽心尽力,宫中诸事一切太平,母后这是所言为何?” 太后握紧佛珠,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的皇后,冷声质问:“嘉兰拼命为太子诞育长子,乃皇家功臣!皇后擅自降其位分,更狠心让母子二人分离,到底是存何心思!” 皇后起身行至殿中央,抬头直视着太后,声音平静温和,“母后,洛良媛言行无状,本宫依宫规责罚。” “嘉兰性子直爽,自幼娇气,即便言语不当,略加提点即可!”太后没好气地反驳。 皇后收起了笑意,“洛良媛于东宫当众直言,容九姑娘是有娘生没爹教的乡野丫头!” “容玖玥,为已故辅国大将军容起之嫡女,容将军为国征战十五载,开疆辟土,立下赫赫战功!” “十五年前容将军以少胜多,接连收复两座城池,不幸战死沙场,夫人伤心难产而亡。” “母后,此为性子直爽吗?若这话传了出去,众将士如何看待皇家,又会何等心寒!” 素来温婉和善的皇后,此刻脸色严肃凝重,言辞犀利。 太后震惊之余,转头怒视着慌乱无措的洛良媛。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且不说皇帝最敬重戍边将士,那些武夫个个脾气火爆,倘若这话传到他们耳中,许会砸了太傅府大门! 将士保家卫国,血洒疆场,太傅之女却在背后辱骂忠臣遗孤,岂不是让人寒心至极! 圣德帝放下茶盏,“母后,若非看在彦儿份上,朕原是打算废了洛良媛,以儆效尤!” “圣上恕罪……”洛良媛慌忙跪地连连叩首,身子直打颤。 原以为不过是一句气话,谁知竟会严重至如此地步…… 然而,她当真不是故意的啊! “此事皇后已处置,若非太后今日提及,朕不会再言!彦儿年幼,如此生母不必再教导!” 圣德帝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洛良媛瞬间如坠冰窟。 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恐怕日后想见一面都难了…… 太后与洛老夫人对视一眼,皆无奈地摇摇头,此时万不可多言。 皇帝虽然孝顺,但于朝政大事上从来不会含糊。 容莜宁静坐一旁,垂眸不语,心中却是分外愉悦。 一句气话,全看如何处理!只要延伸到前朝,事关几十万边防将士,太后又能如何! 皇后则优雅落座,端起茶盏,闻着淡淡的茶香,再次恢复温婉端庄。 无论太子妃还是良娣良媛,只要为人规矩懂事,她自然会疼爱。 但这一切前提是,莫要因为无知让太子陷入困境,不求为太子增光,但不可添乱! 沉默良久的洛老夫人,亦是圣德帝的亲姨母,终于按捺不住,缓缓起身跪于殿中央。 “哎哟,你这是做甚?”太后赶忙让嬷嬷将其扶起来。 “圣上,老身有罪!”洛老夫人拂开嬷嬷的手,“府中几个孩子,自幼皆在老身膝下长大,老身教导无方啊!” “姨母确实难辞其咎!”圣德帝颔首表示赞同。 “……”洛老夫人脸色僵硬,她分明只是自谦而已。 太后眉头一皱,“皇帝……” 圣德帝无奈叹息:“这洛良媛言行无状,其胞弟亦是不堪大用,在京中声名狼藉!” 太傅两位嫡女一个嫡子,皆是由洛老夫人教养,两个已成废物,还不是教导无方吗? “圣上!”洛老夫人哀求,“老身听闻天奕被贼人重伤,断了一指,求圣上做主啊!” 天奕与嘉媛为龙凤胎兄妹,与嘉兰一样,皆是她的心头肉,如今两个孩子竟连遭劫难! 此时,祁千胤起身道:“此事父皇交由京兆尹查办,前几日凶手在一场打斗中被人砍杀。” “两人皆为赌坊打手,洛天奕在赌坊多次出老千,故遭断指报复,案情证据确凿。”他冷声道。 原以为此事与容玖玥有关,可种种证据表明,乃赌坊打手冒充江湖人,替天行道…… “圣上,天奕只是孩子啊!”洛老夫人似乎难以置信。 “十八岁了还是孩子?整日逛花楼的大孩子呗!”悠哉的祁千尧,冷不丁地讥讽一句。 “小九!” 专心品茗的帝后与太子,三人不约而同地佯装斥责。 这洛老夫人终究是太后亲妹,私下算是长辈,总得给太后薄面。 祁千尧耸了耸肩,抿唇假笑,乖乖闭上嘴巴。 太后让嬷嬷扶起洛老夫人,终于把话题引到睿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