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二弟妹,不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想帮你们,实在是家里急用钱。” 路禾甫一踏入自家院门,便听了这么一句。 说话的男人的声音浑厚,又透着岁月的沧桑,这声二弟、二弟妹,唤的定然不是路家其他人,而是路爷爷路奶奶。 路禾正要过去看看是谁来了,就听男人又道:“我知晓你家老三读书,家中银钱吃紧,若是从前我是不敢开口的。前些天听说你家要起房建屋,想来是银钱不那么吃紧了,我就想着,能不能将欠我家的那十两银子还了。” 听到此处,不用抬头,路禾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是路爷爷的大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这讨债的时间,挺微妙的。 他话音刚落,路爷爷路奶奶皆沉默下去。 好半晌儿,路禾才听路奶奶说道:“大哥,并非我们不愿意偿还,实在是……没有那么多。若急用钱,容我们凑一凑,先给二两,你看成不?” “这……” “等凑够了,立刻给你送过去!” “哎~也罢,我知道你家也难……那大哥就先回去了,家里还等着我的信儿呢!” 就这样,路家好不容易才有的二两余钱,全部用来还债了,日子过得依旧紧巴巴。 紧巴得路禾都不敢踏入厨房半步了,生怕做菜时多费一滴油,那会让她觉得罪恶。 次日,路平和路清回到家中,众人都怕路清难受,无人敢问具体情形,连‘院试’这俩字都不敢提。 倒是路清本人,状态还好。 吃饭时,他先开了口:“爹、娘,我的墨和纸已用尽,需要买些。” 路奶奶身子一僵,家里没钱。 原本留给路清买纸墨的银钱,已经给路家大伯了。 但这话她不会跟路清说,怎么说? 难不成说:家中没钱了,你别买了? 那可都是读书要用的东西,断不得! 路奶奶点着头说好,心里却难得地焦急起来。 吃过饭,路清便回屋去了,一桌子大大小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面相觑。 买墨和纸,得一两银子,现在从哪里变出来? 李兰眼珠一转,在路家众人面上挨个扫过,见他们个个愁容满面,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最后还得看她。 就冲这救急的一两银子,家中日后也要高看她三分。 她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娘,前几日我娘来探望我,给了我一两银子做私房。原是用来给柏儿买些好东西补身体的,如今三弟需要,就先紧着三弟用吧。” 路奶奶抬眼瞧了瞧她,并未答话。 李兰这私房,她不敢用,亦不想用,那是人家娘送过来给外孙的。 她若接了,用了,那就成了霸占儿媳东西了。 不接吧,如今又着实找不到其他能借钱的地儿。 如果是往年,还能拉下脸,去路家大伯那里借上一二两。 看在路清读书有望光耀门楣的份上,定能借来。 但那是之前,现今满村子都传路清考了几次,都未榜上有名,是前途无望了。人家又来讨过债了,意思表达的明明白白,再舔着脸去,定然也是借不出来的。 其他亲戚那里,也是如此。 路奶奶思索好一会儿,说道:“行,那娘就腆着脸跟你借了,等秋收卖了粮食,立马给你,连本带息。” 李兰抿唇轻笑,讨巧的话张嘴就来:“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是路家的儿媳,也是三弟的二嫂,这都是应该的。” 只是那利息,却没说不要。 危机解决,秋收开始,煎饼歇业。 直至十月中旬,秋收完成,卖了粮食,路爷爷三人又去县城做零工,煎饼又复业。 答应给路禾路溪盖的屋子,却停了,只把院子多扩了一倍。 家无余钱心慌慌。 粮食不过卖了十一两银子,其中一两还了李兰,又将其中三两先拿去还债,一下便去了四两。 剩余七两,不算纸墨的消耗,便是一月一两银子,才将将够路清用到来年五月份。 路清十几岁的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已经两年不曾做新衣,今年还需要扯上几尺布,做一身儿新的,再将旧衣改一改。 零零总总一算,赚钱是紧迫事件。 煎饼的收入不如从前,开始每天能有四五十份,等到了十月末,单量一天比一天少。 直到十一月下旬,一份都没有了。 天气太冷,煎饼优势不再。 干活又累又饿,大冬天的,吃饭就图一口热乎的。 路禾彻底闲下来。 路奶奶和张桂,平日除了做饭,便是绣帕子。 天气越来越冷,下的雪再也不化,漫天白色里,除夕将至。 文先生回家走亲戚,学堂放假。 路爷爷几人归家,还带回来一大块儿五花肉~ 路禾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他们家居然买肉了?! 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六个除夕,喜提吃肉! 红烧肉的做法不断在脑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