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木桌上摆放着碗筷,桌子中间放着一篮子杂粮野菜饼子,一大碗野菜炖蘑菇。 饼子是玉米、黑麦、粟米、高粱、大豆掺在一起磨成面,混着野菜和面烙的饼子。 口感有些糙,热着吃还算软,冷了会变的很硬。 野菜炖蘑菇看着色泽鲜亮,实则少油少盐,除了野菜和蘑菇本身的鲜味,什么味道都没有。 这就是路家的午饭。 众人围坐在桌边,从主位依次坐着路爷爷、路奶奶、路溪、路禾、张桂、路平、路正、李兰抱着路安柏、路慧。 干了一上午的活,众人都饿了,纷纷拿起筷子拿过饼子就开吃。 路溪拿了一个饼子一掰两半,一半放进自己碗里,一半递给路禾。 “禾禾,给你。” 路溪是路禾的小叔叔,路爷爷路奶奶最小的儿子,行五。 只比路禾大一岁,今年七岁,巧的是,两人生日在同一天。 叔侄两个从小一起养,睡午觉都是床并着床。 “小叔叔,再掰一半,我吃这么大就行。”路禾捏着半张饼的上半部分,做了个撕的动作。 路溪也配合,两人一用力,饼子又分了一半。 一张成人巴掌大的饼,路禾四分之一,路溪四分之三。 路禾小小啃了一口饼子,心中不禁一声呻吟。 杂粮饼子吃着健康,低脂低糖高饱腹,但每天吃真的不开心。 农忙时一天三顿都是扛饿的饼子。 农闲时,若是夏天,早午饭是饼子,晚上是稀稀的杂粮面糊糊。 若是冬天,白天天短,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是饼子,晚上是面糊糊。 从路禾出生到现在,从没改变过。白米饭白米粥白面饼见都没见过。 荤的更是少的可怜。 春天时能从树林里或者山上掏出几窝野鸡蛋野鸭蛋还有鸟蛋,冬天能抓三两只野鸡,还是因为饿得狠了,出来觅食,否则根本抓不到,贼得很。 再就是夏天河里的肥鱼,想吃时能捞上几条巴掌大的。 拿去县城卖,赚不了多少,自家做着吃,除了腥、知道是肉外,基本没什么滋味。 因为路家做饭,只有一小罐盐,一小罐油,每次只放一点点。 其他调料一概没有。 自家院子里倒是有种葱,能做葱花填个鲜。 不过鱼刺多,河里鱼也不好抓,一年也就吃上一两回。 所以路禾很奇怪,路正那壮硕的身板,到底怎么长得? 路家穷的叮当响,所有银钱全部紧着三叔路清上学,伙食真的就是仅限于能吃饱。 不管是路爷爷还是路奶奶或者路家其他人,都挺苗条的。 路爷爷身高虽然也有一米八,但也就是不胖不瘦,加上常年干体力活,身上都是力气和肌肉,但绝对跟路正的体型不搭边。 路正整个就是一个基因突变。 “我见文先生回来了,明个儿送小五去念书吧。”路爷爷突然开口道。 除了路奶奶其他人都愣了愣,抬眼看向路爷爷。 路奶奶:“行,年后就该去的,这都晚了几个月了。” 路溪憋了憋,问:“我也读书啊?” 家里就路清一个读书的,都快青黄不接了,他也读的话,怕是…… 路爷爷瞥他一眼:“字儿总得识得几个,你三哥就不说了,你大哥二哥四姐,哪个不识字?” 路溪一想也是,不过他觉得不用去文先生那里,在家就行:“那让三哥教我就行,或者大哥二哥教我也行。” 路慧他是不指望的,认识的那几个字,仅限于家里这几个人的名字,和一二三四五一些数字罢了。 这些他跟着看了一遍早就认识了。 “他们哪个在家?” 路清在县城读书,每月只有月末两天月休,这个月因为家里农忙,还没让回来。 明天路平路正就要去县城做零工,能教的都不在家。 况且路爷爷还有别的打算。 “哦。”路溪低头啃饼,不吱声了。 路禾从侧面瞟他,发现他眉头皱着,似乎很是忧虑。 不由有些无语,小小年纪,想的倒是不少。 大人还没愁呢,他倒是先愁上了。 其他人对此也没意见,都跟着点头,李兰笑着接话:“该去的,读了书到底不一样,而且文先生那里也不需要束修。读上两年,没准家里又出一个秀才公呢!” “别胡说!” 路正出言制止:“咱们家里哪来的秀才公?三弟现在不过是童生,秀才公这话可别乱说!对三弟日后影响不好!” 自从路清考上童生,私塾的老师对他们是嘱咐又嘱咐,就怕他们过于骄傲自满,对路清日后的仕途有影响。 李兰的话本是说出来讨巧的,结果没想到最不给她面子的,会是自家相公。 她心下不痛快,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只是连忙点头:“是我说错了,我只是想着读书到底是好的,五弟该去。” “嗯。” 路家吃饭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几乎所有事情都要在饭桌上说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