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小说 http://www.023dn.com/
今夜不知怎的,很深的夜里她仍然清醒着。
她听着身侧骓奴的呼吸,平稳、温暖,她捂上他的唇,没有用力,她不会捂死他的。
骓奴鼻间的呼吸很热,打在她虎口,跟小狮子似的。
她又去摸他的胡茬,刚冒出来一点点,正值青春力壮,放马干庄稼活都是一把好手。
却比庄稼汉爱干净多了。
她要他干净,他身上就连马的气息都洗净,真是听话的孩子。
骓奴睡得很安稳,不翻身,想是在窄床上睡惯了的,到这又大又软的床上来,反倒像陷入了温柔乡里,整个人都陷进去不挣扎无挣脱安安然然。
她凑近些,靠在他胸膛上,心跳声变得清晰可闻。
一下又一下,击鼓似的。
这样鲜活的骓奴,如此用力地活着。
她突然不愿观察他了。
青蘅默默披了衣衫,离开床榻,静静走到屋外去。
院内的灯笼光芒暖沉,像一个个大柿子压弯了枝。
瑾王竟也未眠,站在回廊之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青蘅望过去时,他也望了过来。
青蘅直勾勾地盯着他,像盯一只游荡的鬼魂。
瑾王怔了会儿,垂下了眸,可很快又抬起眸看着她,不肯认输。
他们就这样隔着回廊相望。
谁也不肯先垂下眼来。
夜风吹过,袍袖作响,青蘅拢了拢衣衫,不准备较劲儿了,她转身欲回到屋内。
瑾王叫住了她。
“青蘅。”他说。
青蘅顿住脚步,要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他看着她背影,单薄零丁,没什么重量,仿佛要飞到天上去。
不抓住她,人就飞走了。
“午后雪时,本王站在你窗外。”他说到这里不肯再说,要青蘅给他回应。
青蘅却并不搭理,往前一步按住了门。
瑾王忙道:“你的廉耻之心?”
青蘅不想打扰骓奴安眠,转过身,慢慢朝瑾王走来。
瑾王反倒垂下眼,不敢看她了。
青蘅站在回廊这头,离他不近不远,夜风急切,凛冽来回,她道:“偷听的人偷走了我的廉耻心。”
她微微笑着,像被困的野鬼,破庙里狩猎往来的游子,一夜春宵一夜命亡,吞噬多少生灵仍然微微笑着,如菩萨残破的神像,亘古不变。
瑾王并不看她。
“本王确做了不堪之事。”他怪她,“你扰了这满院的清净,风雪也压不过你在床上的喘息。”
他弄得你很快乐吗?你为什么要喘得快意而动人。
青蘅道:“看来王爷没碰过女人,如此大的风雪也抵不过王爷躯壳的渴。”
她走近一步:“你想碰我。”陈述的语气。
瑾王退后一步,靠在了廊柱上。
他微微抬头,越过她,看向远处。
青蘅看见他的喉结,再致命的男人掐断喉咙也会死。
“你是在诱惑我吗?”青蘅笑意深了些。
瑾王微怔,垂下目光望她。
在她的目光下不自觉收敛了神情,肃穆道:“胡言乱语。”
他身为王爷,要什么女人没有,孔雀才开屏。
青蘅慢慢走到他身前。
她的呼吸近了,他的呼吸愈发急促。
青蘅作势凑近,他竟然闭上了眼睛。
青蘅就那样静静地僵持着,直到他困惑地睁开眼,她才笑着退了一步。
“娼.妓。”她骂他。
瑾王的呼吸更沉了。他一把抓住她,身位反转将她重重压在了廊柱上。
青蘅闷哼了一声。
娇而欲。
惹得瑾王眼神幽沉。
“只你方才一言,便足以夷灭九族。”
青蘅轻轻地笑出声:“我看你不想杀我的九族,只想撕了我的衣服。”
她本来也没九族,他帮她找出来,她还得道谢呢。
“狐言。”他勉力平稳呼吸,失败得彻底。
夜间妖狐出没,引诱到他头上了。他该杀了她,以儆效尤。
青蘅只是笑:“你要摸摸吗?”
“不知廉耻,”他斥责她,“不守妇道。”
“奸夫。”青蘅唇齿开合,轻缓骂他,“我的丈夫就在那间房内,如此近的距离,你将他的妻子按在这廊柱上,分明想奸了我,却虚张声势??杀?”
青蘅咬了下唇瓣,笑得很轻:“真坏啊。”
瑾王一下子陷了进去,在这不够明亮的烛光里,他看见她妖魅的狐形,不会有比她更狐媚的女人了。
笑得又开心又旖旎,败国亡家的姿态。
该杀。
他却问她:“摸哪儿。”
真骚啊,真贱,青蘅在心里骂他,骚货。
青蘅面容整肃道:“摸摸我身上溅到的你的血。”
青蘅拔过瑾王腰间的剑,还没彻底拔出,就被瑾王按住了手。
“想杀我。”他说,“你,还太弱了。”
他强硬地摊开她的手,拽下腰间宝贵的玉佩,递到她手心。
“以后既为农妇,想必缺这些金银,本王给你,免得去卖身养活。”
青蘅不看那玉佩,只盯着他。
瑾王这时却松了口气般,笑了下:“本王偷听的赔礼,还望不弃。”
青蘅道:“我不是狗,丢根骨头就摇尾巴。”
瑾王道:“我知。”
他合拢她的手,退后一步:“是我打扰了。”
面前人虽狐媚,却也有骨气,他不该放纵自己的欲望,为人当克制,做畜生才肆意。
“以后若有人如我今日般,无论是谁,别忘了拿起剑。”他又退一步,“你回去吧,夜深了。”
他让开路来,放她走。
“奇怪的人。”她轻声说了一句,夜风更大了,吹得人冷,她路过他回到屋里去。
那里还有人在等她。
待回廊上只剩王爷,贴身的仆人步默才慢慢靠近。
他垂着头问王爷:“当真就放他们走?”
瑾王道:“夺人之妻,非我之德。罢了。”
步默却心道,那样的女子在这样的地方不会有安宁的时候,王爷的心软也是一种隐形的杀戮。
放她走,她也不会拥有安宁,注定颠沛流离。
若是真喜欢,纳她为侧妃,予荣华富贵一世安宁,怎么不算君子之德。
步默不敢抬头,即使那女子已经消失在回廊深处,入了丈夫的屋,见不着人影了。
他仍然不敢抬头。
夜风咆哮,风雪又临,步默忙道:“王爷,天冷,快进屋吧。”
半晌后,院内的门窗皆闭拢了,回廊上已无一人。
只有风雪飘摇,吹不灭笼中烛火。
摇晃出光影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