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三个字,语速平缓而从容。 初闻,宛若春风拂面。 然而,宴寻却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雪山崩塌前的凛冽杀气与刺骨寒意。 旋即,心底又不由自主的弥漫着庆幸。 幸亏,小侯爷是个眼亮心明的恋爱脑翘嘴,坚定不移的选择了财神娘娘。 而不是受所谓的亲缘束缚,选择袒护乐安县主,跟财神娘娘对立。 否则,蚂蚁虽小,也可撼大象。 到最后,孰死孰活,真真得看运气。 宴寻默默的低头,开始热火朝天对付新上的水晶肘子。 多吃点,压压惊。 啧。 这世上不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小侯爷的好运气和好眼光。 此处,着重点顾平徵。 顾平徵真真是亲手弄丢了让汝阳伯府一飞冲天的大好机会。 顾荣也没有开口多言,而是端着汝窑白瓷茶盏,再一次临窗而立。 她想,日后,她要在那座宫城里择一处最好的地段,种满佛宁寺后山的垂丝海棠。 一步一步来吧。 哪怕是汉白玉云龙阶石,早晚有一日她亦能一阶一阶踏上去。 届时,就该是她站在宫城的摘星楼上眺望云霄楼了。 倘若,她败了。 那她做云龙阶石下的白骨也无妨。 倘若,她胜了。 那挡她路上的人就用尸骨铺成属于她的云龙阶石。 顾荣微微仰头,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风水轮流转,她也是势在必得呢。 天边,落日如熔金般绚烂,遥望之下,宛如一条金光闪耀、波光粼粼的五爪金龙。 浮云飘过,遮住晚霞。 浮云散去,金光似变了,又好似未变。 顾荣轻笑,她觉得,是变了。 只待裴叙卿一死,上辈子的仇怨烙印在她身上的枷锁就彻底碎了。 以后的以后,她走的就是另一条路。 …… 永宁侯府。 裴叙卿头戴碧玉镶嵌的金冠,束起的发丝在余晖下闪耀,身着竹青色的锦缎长袍,腰间悬挂着精雕细琢的玉佩,宛若从金碧辉煌的锦绣堆中走出的贵公子。 然,行走间的一瘸一拐的蹒跚和说话时的漏风,破坏了这份锦衣华服装饰下的仪态。 非但没有矜傲的贵气,反而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可笑的紧。 若是顾荣看到这样的裴叙卿,定会感慨一句,越活越倒回去了。 上一世的裴叙卿,好歹还知凹出一身清贵雅正,皓皓之白,不蒙世俗之尘。 这一世,庸俗的很。 裴叙卿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的走在绿荫小径上,面上不见分毫颓唐沉郁之气,满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笑容。 仿佛,在蝉鸣聒噪的盛夏,裴叙卿终于迎来了他的春日。 不远处的凉亭里,王嬷嬷气愤的攥紧了团扇,咬牙切齿,不忿道“夫人,侯爷纵的那个野种越来越不知自己几斤几两,长此以往,那野种还不得翻了天。” “书房重地,侯爷也任由那个野种自由进出。” “反过来,防世子就跟防贼似的,轻易不能踏入。” “气煞老奴。” 永宁侯夫人轻轻摇晃着白瓷碗中的冰凉梅子汤,淡淡地瞥了一眼王嬷嬷,随即目光投向那逐渐走近的身影,轻声说道:“侯爷乃一家之主,我无法左右他亲近谁、疏远谁。” “有侯爷态度在前,府里下人们难免见风使舵,做愚蠢的墙头草。” “野种长野种短的像什么话。” “王嬷嬷,体面些。” 王嬷嬷怒火一滞,解释道“老奴实在看不过去。” 她口口声声野种长野种短,确实不像话,也不合礼数。 但,她觉得,最不像话的是侯爷。 上京城的街头巷尾早就传遍了,青芜尸骨遭盗,结了冥婚,生前死后,都人尽可夫。 侯爷头上青青草原一片绿,绿的刺眼绿的发光。 偏偏侯爷就像是乐得戴绿帽子一般,根本不介意外界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也丝毫没有迁怒裴叙卿,而是日益的信任倚重。 出门访友也好,在府宴客也罢,都会吩咐裴叙卿侍奉左右,不遗余力为其引荐。 短短时日,侯爷的亲朋故友皆知,裴叙卿虽是娼妓所生的庶子,但架不住侯爷喜欢。 有些不长眼的,甚至还会踩一捧一。 踩世子的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捧裴叙卿的文采斐然前途无量。 一句又一句的侯爷后继有人,简直就是把夫人和世子的脸面扔在灰尘泥土里肆意践踏。 夫人可是礼部尚书府金尊玉贵的嫡出大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折辱和委屈。 “急什么?”永宁侯夫人意味深长道。 爬的越高,摔的越疼。 “王嬷嬷,你有没有觉得,他走起路来滑稽又怪异?” 永宁侯夫人似是意有所指,又似是随口一说。 王嬷嬷不解其意,一味恼恨般咒骂着“伤了腿都不忘投机钻营讨侯爷欢心!” “看来,根儿上就随了青芜的低贱。” 永宁侯夫人敛眉,心道,既然伤了腿依旧不消停,那就彻底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