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萱院。 陶氏紧锁眉头,斜倚在柔软的榻上,双手无力地摊开,低垂着眼眸,注视着婢女细心地用银针轻轻刺破她掌心上的水泡,随后又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药膏。 早知顾荣如此油盐不进,她便不使这苦肉计了。 婢女一时手颤,力道加重,陶氏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笨手笨脚的蠢货。”陶氏愤然伸脚,一记窝心脚踹向跪在脚床上的婢女,厉声呵斥。 处处不如意,处处不顺心。 费尽心机谋算半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儿女又折兵。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婢女无暇顾及心口猛然而剧烈的疼痛,一味慌乱恐惧的求饶。 陶氏面色阴沉. 连续不断的挫折如同浊气般淤积心间,既无法倾诉,也难以消散,这股情绪令她难以自抑地感到烦躁痛苦。 “滚出去。” 倚重信任的婢女尽数入了皇镜司,迫使她不得不提拔新人。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这句话用在贴身侍奉的下人身上最是合适不过。 “啪”的一声巨响。 顾平徵面色铁青,猛地一脚踹开房门,眼中怒火中烧,恨意仿佛要喷薄而出。 视线扫过房间内低眉顺眼的婢女们,他仿佛被激怒的凶兽,即将失控,粗声咆哮道“都滚出去!” 婢女们吓得打了个寒颤,忙不迭退下。 又是啪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老爷。”陶氏站起身来,暗自思索顾平徵暴怒的缘由。 看着陶氏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庞上洋溢着温情与担忧,顾平徵心中如同被梗住一般,喉咙发紧,半晌间竟无法吐露半个字来。 在他心中,陶氏温柔小意,情深意重。 但,顾荣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而且,荷露老娘的的确确是当年伺候陶氏的婆子。 莫说是顾荣了,就是荣氏也一无所知。 “说,扶景到底是谁的野种!” 顾平徵一只手揪着陶氏的前襟,另一只手唰的一挥,重重的的落在陶氏的面颊上。 蓦地,陶氏脑中一片空白,忽然有些不太明白顾平徵所言何意。 扶景是谁的野种? 一时间过于惊愕,竟有些忽略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老爷,您羞辱妾身。” 片刻后,理智回笼,陶氏梨花带雨,哭的凄凄惨惨戚戚。 “妾身虽然是罪民之女,但清清白白的跟了老爷,一心一意守着老爷,从不曾有须臾游离。” "昔日,老爷不惜重金将妾身解救于水火,对于妾身而言,老爷犹如天神下凡,给予了我新生的希望。妾身对老爷的深情厚意,历经岁月沉淀,老爷难道还不知这份心意吗?" “老爷让妾身做外室,妾身就安静乖顺做外室。” “不敢争,不敢抢,唯愿君心似妾之心。” 寻常,顾平徵最吃陶氏柔柔弱弱这一套。 见陶氏掉几滴泪,再硬的心肠也能化为绕指柔。 可,此时此刻,顾平徵心头的怒火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他结识沈其山,是陶氏牵线搭桥之故。 陶氏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若非有私情,又怎会与沈其山是熟识。 “安静乖顺?” “不敢争,不敢抢?” 顾平徵的手指重重摩挲着陶氏面颊上的红痕“陶兰芷,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私下教唆扶曦当街拦荣氏的马车?” “我不说,只是想给你留脸,是怜惜你孤弱。” “再问你一次,扶景到底是谁的野种!” 这次,顾平徵是真的急了! 前几日,知悉陶氏下绝子,他都没这般着急。 毕竟,扶景是伤了脑子,不是伤了命根子。 他不至于绝后,且正值盛年,有的是时间培养孙子。 而今,却有断香火的风险。 至于顾知。 顾知母胎带毒,病恹恹的,一年十二个月里,起码有十个月缠绵病榻,根本指望不上。 “扶景真的是老爷的血脉,妾身敢指天发誓。” “妾身不知您在何处听信了他人的挑拨离间之语,可妾身是真的清清白白。” 指天发誓? 四字落在顾平徵耳中,顾平徵心神一阵儿恍惚。 他想起了,他乘船亲赴扬州求娶荣氏时,立下的誓言。 他说,若负荣氏,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以前,他是不信毒誓这种东西的。 眼见曾经的汝阳伯府落魄潦倒,却又忍不住相信。 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前半句,似乎已经在应验了。 顾平徵心底发寒,身子微微踉跄,不自知的松开了陶氏的衣襟。 他没有负荣氏。 没有负荣氏! 这世上男子,皆是三妻四妾,他只是将陶氏当外室养在了府外,已经足够爱重荣氏。 荣氏身死,他才迎陶氏入府。 是荣氏自己福薄,怪不得他。 顾平徵勉强稳住心神,手掌紧撑在案桌上,急促地喘息几声,声音冷冽地问道“陶兰芷,你为何屡次对沈其山施以援手,又为何私下与他商议那等关乎荣氏嫁妆的私密之事?”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