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面沉如水,斜眼瞟了宴寻一眼,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看来,你与那百年佳酿无缘。” 莫说宴寻以为了了,他以前确无婚娶之念。 但无意穿堂风,孤倨引山洪。 百年陈酿就是宴寻的命脉。 宴寻拱拱手“属下预祝小侯爷得偿所愿喜结连理。” 远着呢。 他总觉得小侯爷对顾大姑娘的惦念,宛如一颗煮熟的种子,发不了芽开不了花,到头来一厢情愿。 然而,那些令人扫兴的话语,还是忍住不说了吧。 宴寻收敛了思绪,指了指浓茶,戏谑地说“小侯爷,切勿辜负了大姑娘的一片心意。属下先行告退。” 谢灼:…… …… 京兆尹杜家。 烛火摇曳,叹息声不绝。 中年美妇端着盅汤,推开了书房门“老爷如此忧心,可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京兆尹杜大人又幽幽叹了声音,将沈氏夫妇逼迫汝阳伯府大姑娘之事娓娓道来。 “案情已明,老爷只需公正裁决,便可恰当地回报汝阳伯府昔日的援助之恩。”中年美妇手持白瓷勺,缓缓搅拌着汤盅,柔声说道。 京兆尹杜大人摇摇头“夫人有所不知。” “汝阳伯派戴良来传话,言顾沈旧交匪浅,有意息事宁人,不欲大动干戈,希望我能网开一面。” 中年美妇蹙眉,眉宇间有些许惊愕。 “何种旧交,能置嫡长女的生死清誉度外?” 京兆尹继续道“大理寺少卿周域和谢小侯爷介入了此案。” “周域更是直言,若我有所顾虑,可将此案移送大理寺,他亲自主理。” “谢小侯爷的人在侧,移交不得。” “一旦移交,岂不是坐实了我断案不明,因私废公。” “谢小侯爷是陛下面前的红人,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足以让陛下对我心生质疑不喜。” “一边是汝阳伯昔日恩情裹胁,一边是周域和谢小侯爷,羝羊触藩进退两难。” 中年美妇将汤盅捧了过去,轻声细语“老爷,旧时恩情与其说亏欠汝阳伯府,倒不如说是承了荣氏商队的情。” “顾大姑娘是荣氏的女儿,被逼至自戕这一步,依妾身愚见,当按律法断案。” “该审审,该查查,该判判。” “老爷意下如何?” 京兆尹杜大人敛眉思忖片刻“只能如此。” 权衡利弊,两害相权取其轻。 “夫人早些歇息,我再去趟府衙。” 既然决定了公事公办,就要办的漂亮,在谢小侯爷面前露露脸。 “老爷稍微用些汤吧。” 京兆尹杜大人,接过汤盅,豪饮两口,大步流星离开。 今夜的京兆府狱分外热闹。 京兆尹坐镇,连夜突审沈氏夫妇。 一夜的时间过的甚快,沈氏夫妇的狡辩和坚持在京兆府狱花样百出的大刑面前不堪一击。 甚至无需用刑,只需刑讯的官差绘声绘色描述一番,沈氏夫妇便争前恐后的招了。 京兆尹看着签字画押后的招供,沉默了。 汝阳伯继夫人陶氏算计顾大姑娘婚事,企图谋夺元妻嫁妆,应允成事后予沈氏十余万两白银。 此事,汝阳伯知悉,选择坐视不救。 京兆尹只觉供状烫手。 难怪汝阳伯煞费苦心力保沈氏夫妇。 思来想去,京兆尹决定传陶氏过堂。 汝阳伯府。 天边微亮,谢灼便开始井然有序地准备药膳,竹葳院上空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天大亮,顾荣习惯性来竹葳院陪小知用早膳。 映入顾荣眼帘得是撸起袖子,系着襜裳,手中菜刀快如风的谢灼。 怔了好几瞬。 不是,谢灼真会啊? 堂堂忠勇侯,大乾的一品侯爷,在厨房也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谢灼的这般模样,令顾荣心中涌起一股幻灭之感。 仿佛一朵生长于雪山之巅的玉莲,沾染了尘世的烟火,沦落为一颗平凡无奇的大白菜。 雪山玉莲很好。 大白菜亦很好。 顾荣的眼里不自觉染上一丝笑意。 “小宁大夫。” 隔着一扇半启的窗牖,顾荣脆生生道。 谢灼抬眸,今日的顾荣不再是一身的素淡。胭脂雪色衣裙,面涂桃花妆,额间贴花钿,显得温柔又娇俏,比起花容胜三分。 在那明媚的笑容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娇媚的矜持,它悄悄爬上眼角和眉梢,无声地摇曳着人的心弦。 顾荣的姿容,配得上所有颜色。 反观他自己,灰扑扑的,前襟还蹭了几抹灰。 倏地,谢灼有些手足无措。 “顾大姑娘。” 顾荣不知谢灼窘迫,鼻子轻嗅药膳的香气,发自肺腑赞叹“想不到小宁大夫不仅在学医一道上天赋奇绝,厨艺也这般令人望尘莫及。” “少时学的一些谋生的把戏,不值一提。”谢灼边将切好的蔬菜,洒入炖的浓稠的粥里,边云淡风轻道。 “劳烦顾大姑娘稍等片刻。” 顾荣笑靥如花“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