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儿童节,司怀鑫和连亚玲作为优等生家长,被邀请去观看乡中心小学组织的、较为隆重的文艺汇演。 因为司恋在学校当大队长,对组织各类活动做出过杰出贡献,俩人则被顺理成章安排在了第二排正中间的黄金席位。 当天傍晚,因有乡领导要到场指导工作,从乡政府到中心小学门口,整段路都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 整个操场都坐满了学生、家长和教职人员,墙头上也密密麻麻趴满村民,狗路过小学围墙都要合伙捣个洞-钻进去瞅一眼。 那是司怀鑫第一次观看女儿在这么多人面前登台表演,他那聪明伶俐的宝贝疙瘩,站在舞台上就像个小大人儿,不光从头到尾主持,中间还又唱歌又跳舞的,竟还似模似样地耍了段京剧花枪,他都不知道这孩子是跟谁学的。 虽说东北这旮沓能说会道的人不少,可那是在私底下,有多少人活到七老八十都不敢站到人前发言,参加葬礼念两句悼词都得紧张得直哆嗦。 可偏他们家恋恋,整啥活都不怯场,台风比少儿频道里的小演员还稳,表情管理也相当到位,简直就是为吃这碗饭,才下的凡。 一如既往,那晚屯子里所有会喘气儿的都在夸司恋。 汇演散场后往家回的那一路上,狗碰见他们一家三口都得叫两声。 好像在嚷:‘好好!好!’ 哦,这是三声。 那真是一场盛大的口头颁奖大典,在十里八村持续了好些天。 但懂的都懂,对标当今社会,那些雪花似的谗言佞语,就等同于现如今的网曝般犀利,并非只有阴阳怪气才能体现出恶意,赤裸裸的带节奏、捧杀,更扎人心。 倘若司怀鑫发一场疯,逞性揭开一切恭维的幕帘,必将能看清下面掩藏的、众人对他这位差劲父亲的,鄙夷、埋怨,和各种瞧不起。 做人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司怀鑫自知他那套摆烂哲学早已脱轨,没法再甩屁磕应对。 他终于肯直面现实,承认了他们家恋恋窝在这白山黑水之间,真真是在被耽误。 又看了半宿地图,司怀鑫最终还是拜托了他那见过世面的三哥,为了女儿,他要尽快从农村走向城市。 好在父正子不邪,骨肉缘枝叶。 司恋爷爷当了一辈子农民,背虽弯,但教育的子女三观都极正。 三哥司怀民人品好、官运利,步上青云后不忘手足,在亲弟弟终于想通、想赚钱又摸不着门路的节骨眼儿,及时出手帮衬了一把,不仅结合市场经济和市民的生活水平现状,给弟弟弟媳规划出不少生意经,还不提账期地、借给他们一大笔启动资金。 还是那句话,一个已婚男人在外面、在兄弟之间能显露出何种人品,十有八九都取决于那个-或在他背后、或与他并肩的女人。 可当连亚玲主动示好表示要乘火车去当面感谢三嫂时,三嫂邢美娟却依旧情绪淡淡:“不必麻烦了、亚玲,都是一家人,我是冲孩子。” 值此天时地利人和,亚玲也支棱起来了,她性子本就爽利,说干就干,充分印证了何为——玩归玩,闹归闹,既为母,性则刚。 司怀鑫又凭借着倒腾山货时积累的一丢丢用得上的人脉,跟他这能文能武的好媳妇儿再次强强联合,很快、也很顺利地,就整出了一项仅次于他们亲生闺女的、人人夸赞的独家好产品—— 秘制肚包肉,好吃不贵,童叟无欺。 进而才有经济能力将女儿也接进城里。 很幸运,他们一家人只分隔了一年多,就又重新整整齐齐团聚。 后方安顿好了,两人又慢慢扩大卤货小生意,终是在城里站稳了脚跟。 买房、落户,像城里人一样交社保,给闺女报班儿学特长。 司恋喜欢民族舞和京剧就送她去学,即便是明知这个年纪才入门成不了什么气候,只要是父母能做到的,就算砸锅卖铁,他们也要全力支持。 就这样年复一年,一家三口坚强勇敢连蹦带跳,自然而然缩短了那些看得见摸不着的、地图上的距离。 后来的后来,司恋有机会去省台主持青少儿节目、又去燕城参加比赛,她虽没考上顶尖的艺术院校,但在冰城师大音乐学院,也有很多机会各种小放异彩。 可在回屯子看望爷爷奶奶时,还是总有瓜子儿妇女故意跑来搞她心态—— -“诶呦我们屯子的大明星回来啦!” --“恋恋呐,小前儿没跟你三大爷三大妈一家去燕城,这么大了才去上,是不老后悔了啊?” 司恋受充满正能量的原生家庭影响,习惯了以和善示外人,爷爷奶奶也都是厚道人,极少出口带刺。 可她那些年在外面学会了话里有话,用软刀子反击他人的恶意。 每每遇上说酸话的婶子大娘,她总会笑眯眯地回:“当然后悔,去过燕城才知道,其实一千多公里也没有多远,眼睛一闭,一睁,再吃桶泡面,就到了~!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