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杀，其实是无声的。 薇拉用亲身经历明白了这一点。 魔族大军从西北面压境而来，毁灭了坎布拉城，直奔乔比城而来。 齐兰法家族用于抵抗魔族入侵的主力部队已经被摧毁。因为在坎布拉城与魔族的攻防战中，齐兰法家族派出的主力部队支援，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乔比城被魔军围了起来，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魔军每天都会冲击乔比城的城门，城内的人疲于防守，完全没有机会反攻。 当时，统领魔军的是个女魔族，她是个有智慧的人型魔族，与其他魔族相比，这名女魔族行事更有人类作风。 那名女魔族擅长使用各种类型的元素魔法，还能为其他魔族治愈轻伤，是个很厉害的魔法师。在女魔族的统领下，乔比城仍未失守，多亏了一名实力强劲的英雄。 “剑帝”雷恩。 雷恩率领众人防守乔比城，在任何时候都身先士卒，斩杀的魔族不计其数，战绩极其出色。 由于他使用武器是一把剑，所以人们将雷恩称为“剑帝”。 在雷恩的带领下，全城总动员防守乔比城。城里的居民无论年龄、性别、阶级，全都投入到防守工作中去——薇拉自然也不例外。她不仅需要洗碗，还需要兼任端盘子的服务员。 在战争时期，人力真的太珍贵了，所有能战斗的人都拿起了武器，那剩下来的人自然需要身兼数职。 所以，趁着端盘子的机会，薇拉有幸见识到了名为雷恩的英雄。 剑帝雷恩，是个黑色眼睛的年轻男性。 同样黑色的短发干练而飒爽。 背着一把双手大剑。 沉稳认真的表情能感染身边的人，平稳周围人的内心。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有着强大的实力。如果没有雷恩屠杀魔族防守城市，恐怕乔比城早就失守了。 尽管还没失守，城内的情况依然非常不乐观。 食物、药品等物资严重匮乏，大部分物资被收集起来集中管理，而管理的地方就是教堂。因为教堂的地方够大，能容纳大量的人口，所以教堂不仅作为物资仓库，还被居民们当成了临时食堂。 即使是英雄也要吃饭，当雷恩在食堂用餐的时候，负责端盘子的薇拉经常能看到他。 不过也仅仅是观望罢了。 薇拉很清楚，他与她身份有别。 对方是支撑这座城市的大英雄，而自己是个私生女洗碗工，两者不该存在任何交集。 某一次，薇拉帮雷恩收盘子的时候，雷恩突然间问了句：“你的头发……是天生的吗？还是中了恶毒的魔法？” 两者间的距离非常接近，雷恩的声音差点把薇拉吓得跳起来。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跟她说话了，就算是说话，也仅是需要回复“收到”的呼来喝去。 所以，薇拉憋了半天才憋了几个字出来：“……天、天生……的……” 我……这是我说出来的话？ 天呐。 我已经连话都说不顺畅了吗？ 因为太长时间没和人有过正经交流，薇拉的舌头、嘴巴像是缺了机油的机械一样，无法顺利运转。 “真的吗？如果是被人用魔法变的，等打跑了魔族，我可以带你找解除魔法的魔法师。” “……不、不……” 薇拉诚惶诚恐地摇着头：“……不！” “嗯？没必要客气哦。再坚持一下吧，我们能击退魔族的。” 说完，雷恩给薇拉留下个微笑，就起身离开了。 作为城市的核心人物，他非常繁忙，就连吃饭都是风卷残云几分钟搞定。 对于这样的雷恩，薇拉的评价是—— 怪人。 他应该见过齐兰法家族的人才对，肯定知道乔比城里有人是白头发的。 可他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这头发是魔法变的？ 因为我是杂工？不配拥有白发？ 哼……不愧是高高在上的英雄呢，总是自以为是…… ——再坚持一下吧，我们能击退魔族的。 反正大家都要死了，就别坚持了吧。 要是都死了，我才开心呢。 ……鼓励我坚持下去？压根没有这个必要。 当所有居民在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时，薇拉却认为那是活该。 死了，全死了最好！ 一切都毁灭吧！ 在人生当中，一直低人一等的薇拉，为自己能与其他人拥有共同的结局而感到喜悦。 反正都是死，谁又比谁高贵呢？ 想要守住被包围的乔比城，最终还是痴人说梦，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之后，乔比城被攻破了。 城破后，大量魔族涌入了城里。 哥布林、骷髅战士、骨髓吸食者……什么种类的魔族都有，他们窸窸窣窣地进城，像蟑螂一样快速爬进了各家各户。 薇拉原以为，城市里会响起很多惨叫声，可事实并不如她想的那样。城市太大，而居民又太少，不多的惨叫声不会令人觉得吵闹，反倒是悲壮寂寥。 在守城战开始之前，已经有很多人逃往了亚雷王国，剩下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身死的觉悟。而且，经过了连番作战，大部分居民在帮忙防守的过程中耗尽了精力，疲劳不堪，就连将仅有的精力变成惨叫都非常困难了。 疲劳与绝望，就是城破后的旋律。 掠夺与屠杀，在平静中进行。 剩下来的老弱病残，已经无力抵抗。 嘻嘻嘻。 死吧，死吧！ 你们平时那么不可一世，现在却死的比我早，活该！ 不是嫌我脏吗？我躲在这里却能晚死一阵子呢！ 得知城破的那一瞬间，薇拉马上就溜进了教堂的停尸间里。 即使是魔族，优先翻看的也是比较干净的地方，薇拉藏身于停尸间，可以算是一个盲点。 嘿嘿，真爽快啊。 反正我们都一样！ 静静待在垃圾堆里，薇拉就已经快乐不已了。 尽管停尸间里的气味不怎么样，而且周围都是成堆的尸体，但对她来说，每多活一分钟，就比其他居民多赢了一分钟。 这点小小的天真，就是薇拉对自己悲惨人生的反击。 她不敢实际对城市居民做出什么，躲在阴暗角落想着些阴暗事情，已经是薇拉恶意的极限了。 不久，停尸间附近响起了脚步声。 一名浑身是血的男性同样躲进了停尸间里。 他面容端正，表情坚毅。 “是你啊，白头发的女孩。” 他发现了薇拉，并为薇拉不是魔族而松了口气。 “雷恩……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