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结论上来说,我又被卖掉了。 买家就是玛琳的主人。 玛琳的主人听说这里有一个长相不错的男性,就派玛琳过来看看情况。 说真的,我有点忐忑。真不知道那个粗暴女骑士的主人会是怎样的。别看她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力气远超常人。 起码超过了特蕾莎。 她强行把我的脸和身体查看了一遍,似乎对我这样的身材十分满意,就决定把我买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空气中仍弥漫着薄薄的雾气,街道上做生意的店铺都还没开门。 一辆外观简朴,用料却极为讲究的黑色马车停在山茶花的入口前。 我坐在轮椅上,特蕾莎推着我慢慢地走出来。 我和她刚认识的时候,她经常会朝我露出慈爱的微笑。后来我们俩熟悉之后,她偶尔会对我做坏心眼的事情,让我困扰一下。 比如会把蛋糕上的奶油涂到我脸上,她再装作不经意地舔掉。又或者将奶油涂到她自己的脸上,然后故意让我用同样的方式清理掉。 她就相当于山茶花里的大姐姐,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照顾刚来的大家。 当她得知我被卖掉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态度,就表情淡然地说了个字:“嗯。”然后她提出了个要求,想要亲手送我离开。 于是她穿着一件紫黑色的连衣裙,将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负责将我从店里推出来。 她将我打扮起来,给我穿上了一套比较帅气的衣服。 “雷恩,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别了。”我们俩还在房间里准备的时候,特蕾莎冷不防地朝我搭话。她的语气非常、非常温柔,像是在称呼恋人一样。 但她很清楚,我和她不会成为恋人,因为我们都是笼中鸟。 “我一直挺害怕的,以为我会被卖到哪个可怕的地方。可反而是新来的你被卖掉呢。” “因为我比你漂亮?” “别胡说了,男人长得比女人好看,真恶心。” “……你和店里的其他女孩子都要保重啦,这段日子谢谢你们了。” “没事,反正你也让我们开心够了。” “……我觉得女孩子的脸皮还是薄一点可爱。” “在这种地方,脸皮薄可是没办法生存的哦。”特蕾莎白了我一眼:“特别是你,去到了新主人家里,可没有别人保护你了。当主人不愉快的时候,你可得厚着脸皮求主人饶你一命。” “我是个宁死不屈的男人。” “是么?我可没听说过比女孩更漂亮的男人呢。” 我和特蕾莎同时笑了起来。我们并没有谈什么好笑的事情,我们俩想笑就笑了。我刚来到这家店的时候,还被残疾与幻肢痛而困扰,多亏了特蕾莎,我才能露出这样的笑容。所以说,在这离别的时刻,不悲伤是不可能的。 然而,越是悲伤,笑得就越大声。 尽管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既不是恋人,也不是密友,却尽可能地想让离别变得洒脱一点。 真是微妙的关系。 “雷恩,其实……我是想当一名修女的。” “嗯,我听你说过了,我也觉得你挺适合当修女的。” 山茶花里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家道中落的贵族,正因为店里的女孩子质量很高,所以山茶花才有资格只接待贵族。 简言之,山茶花为贵族提供有教养、有学识的高质量宠物,贵族就为山茶花提供庇护,使其不用面向于整个社会,招待各式各样的客人。 简言之,就是“贵族的鸟笼”。 当然,比起底层的风俗店来说,山茶花算是比较有保障的了,特蕾莎她们也不会为此抱怨些什么。只不过,她们也会幻想着逃离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特蕾莎和我说过她的经历。她在家族落魄的时候,有一定危机感的她已经联系好了一家教堂,要去那当见习修女。可是特蕾莎的父母技高一筹,在她决定离开家里之前,就把她卖给了山茶花。 一名少女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 在讲述这段回忆的时候,就连特蕾莎本人都没有察觉,她咬了下嘴唇。 想必她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悔恨吧。 所以,在这离别的时候,我说:“特蕾莎,以后有机会再见时,希望能在教堂见到你。” “你说什么呢,”特蕾莎弹了下我的脑门说:“男人说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只会讨女人厌哦。” “我猜你不会讨厌我。” “以前是不讨厌啦,现在有一点了。” 特蕾莎露出了坏笑。 一切都准备好了,特蕾莎将我从店里推出来。穿着铠甲的玛琳已经在马车面前等着了。 “早上好骑士大人,这么早就等着了吗?” 特蕾莎的笑容十分灿烂,我从未见过她这么灿烂、这么虚假的笑容——恐怕这是她在接待客人时用的笑脸吧。 玛琳双臂抱胸,点点头:“你挑选的衣服不错。” “哼哼,不错吧,这是我为雷恩精心打扮的哦。” “确实不错。”玛琳催促道:“时间不早了。” 现在太阳还没彻底升起来,明显时间还很早。 “哈哈,等我和他说句悄悄话吧。” 特蕾莎在我背后,她弯腰低头到我的耳边,她的头发盘在脑后,我有点不习惯她在我耳边说话却没被她的头发搔到的感觉。 “雷恩,小心点,把你买走的可不是个普通人。主人一旦不高兴了,笼中鸟的下场比你想象的更惨。” 笼中鸟,是山茶花里的女孩子的自称。 我回头看向特蕾莎,她已经直起腰,离开了我的耳边。 特蕾莎苦笑着,她朝我摆动着纤细的手腕。 那是没有任何力量的手腕,既不能保护他人,也不能负担起自己的人生,只能一直充当他人的笼中鸟。 随后,玛琳用一条厚重的黑布条蒙住了我的眼睛,再用什么东西绑住了我的双手,最后再将我像货物一样扔上了马车。 “你在干什……唔!” 虽然我马上发出了抗议,但马上有什么东西塞住了我的嘴。 玛琳并不想有人知道我被她运走,也不想让我知道自己会被运到哪里,所以才会在没人的清晨让我离开。 她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 我不禁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