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暖在家里努力画设计图,许向东在医院努力照顾吴教授。 早上起床洗漱完,去医院附近的早餐店给吴教授买的豆腐脑和猪肉葱花大包子。 买回来之后,先帮着吴教授洗漱,擦洗身上,等吴教授开始吃东西,许向东自己三口两口吃完早饭,怕吴教授无聊,特意买了一份报纸,读报。 吴教授下放是被最信任的学生举报的,怕影响父母兄弟妻子和儿子,吴教授主动登报跟家里人所有人断了关系,他本来身体就不算好,下放后每天的劳动量大很辛苦,吃的一般,又每天思念家人,渐渐的把他整个人都拖垮了,还好下放的公社没人为难他,不像有些动不动就批斗,要不然他也撑不到现在。 他的人生经历在他自己想来,多么荒诞离奇,一心做研究为国家奉献的人,落得这样的下场,他妻离子散,他身体垮了的时候,没人管他,没人问他,现在说需要他就得继续燃烧自己吗? 妻子已经再婚了,他不怪她,这是应该的,他还庆幸妻子的农民身份,让她能带着两个孩子免于下放的命运,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那样的世道有多难他懂,那个男人能给两个孩子一份工作,他是感激的。 孩子们现在也都成家立业了,他也没脸见他们了,母亲也去世了,他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都劝他不应该埋怨组织,他是知识分子应该理解组织当初的难处,应该继续奉献自己,可谁考虑过他的感受?把他扔过来的时候,没考虑过他是知识分子,如果不是他下放的地方人好,他早就没了,也轮不到组织需要他了。 他的希望已经都被组织打压没了,他的生活毫无意义,他已经活不了几年了,组织既然当初狠心把他扔在这里,他只想安安静静死在这片黑土地上。 “教授,您在想什么呢?” 许向东端着大茶缸递给吴教授:“教授,这个茶您尝尝,可是我姑娘给我买的好茶呢。” 吴教授已经很多年不喝茶了,本想拒绝,看着许向东期待的目光,接了过来,轻轻吹气,浅尝一口。 “清新荷香,是普洱茶吧。” 许向东大咧咧的喝了一口,发出享受的“哈”声。 “我也不知道啥茶,我也不懂这个,在家的时候就喝过那个几毛钱一斤的散装茉莉花茶,这是我姑娘给我买的,喝着就是比茉莉花茶好喝。” 吴教授看着爽朗的许向东,心里羡慕。 “姑娘买的,就算是树叶子,你喝着也好喝,不过许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有人夸许暖,就算打开了许向东的话匣子了。 “我家许暖,从小到大家里地里一手抓,干活又快又像样,做饭比镇上的饭馆子还好吃,学习成绩好,考高中的时候,那可是镇里第二啊,村里谁不夸我家许暖聪明啊。” 说到这许向东的情绪低落起来,把茶缸子放到了桌子上,吴教授不解的看向许向东。 “可惜我这个做父亲的太窝囊了,我前妻不喜欢许暖,对许暖很苛刻,许暖最后是学也没去念,还差点被我前妻卖了还钱,就为了给我小舅子买摩托车盖房子,现在想想许暖还能叫我一声爸,真是许暖善良,她受委屈的时候,我没能帮她多少,她还愿意原谅我,接受我,给我一次做个好父亲的机会,我上辈子真是积了大德了。” 吴教授看许向东眼泪流了下来,递给他一块手绢,许向东接过来擦脸。 “那你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许向东摇摇头:“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清醒的我也不记得了,只是当我听说许暖被拍花子拍走了的时候,我心里好像被人挖了一个大洞,很空很疼很难受,我难受的上不来气,呼吸困难,那种全身都是悲伤,全身都疼的感觉我形容不出来,也是那个时候才想着,离婚吧,为了这么个吸我家养弟弟的前妻一直委屈自己那么好的许暖,我真是牲口。” 说到这,许向东给了自己一巴掌,吴教授赶紧拦着。 “你别这样,现在不是好起来了吗?我看许暖对你没有芥蒂,她是真心接纳你的。” 许向东叹口气:“许暖真心接纳我,不过是不得不接纳我,她是个很恋家,家庭观念很强的孩子,母爱她肯定是得不到了,相对来讲父爱还能得到一些,她才会接纳我的,那孩子很期待亲情。” 吴教授没想到许向东看起来是个粗人,居然能想的这么明白,由许向东想到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应该为孩子们做点什么,而不是一直没脸见,一直躲着。 许向东继续说道:“我想好了,我要跟您好好学习大棚种植技术,赚很多钱,全给许暖,许弋是个大小伙子,让他自己赚钱娶媳妇去,我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弥补许暖缺过的父爱,只能多赚钱,到时候等她嫁人的时候,我要让她风风光光嫁人,让她婆家之后,她是有娘家有靠山的,敢对她不好,我就直接带回家养着。” 吴教授声音闷闷的:“向东,我突然发现我也很窝囊很不称职,我被下放之后,我怨天尤人,我浑浑噩噩,我觉得自己给孩子们丢脸了,一直没敢回去看他们,妻子改嫁之后,我更是没勇气回去,听你说了这么多,我才发现我对孩子们亏欠更多,我甚至都没想过去弥补,只想早死少麻烦,咱俩比起来,我更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