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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汐你还记得我吗?”阴冷的风裹挟着阴冷的声音卷入了我的耳中。
我大惊失色,竟,在北荠这个陌生的国度,有人冲着我叫出了“阮汐”的名字!
我望着自阴暗的角落缓缓走过来的孟二狗,喃喃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你好像已经知道本公子的真实名字了,还需要本公子再多作解释吗?”
“阮汐,本公子与你的渊源可谓至深。”
孟二狗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本公子始终无法忘记很多年之前的那一幕……”
“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呢?”
我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我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
“这可由不得你!”孟二狗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冷冷地逼视着我,“知道此处是何地吗?知道此处为何阴冷至此吗?”
“这所院子有一个极其好听的名字,叫清浅苑,而这所屋子叫时光隧道,你来到此处,便会穿越回到过去,你将重新经历你所经历过的一切,待那时,你再重新审视这个世界,许是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我看着孟二狗的嘴唇一张一合,脚下的步伐踉跄不止,突然,一阵剧烈的风向我席卷而来,我如一个轻盈的羽毛,瞬间被送上半空中。
之后的一切便是身不由已。我身不由己地随风旋转,身不由己地被卷了一个幽深逼仄的隧道……
再次重见光明,我竟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这里我看到了阮汐—那个曾经的自己,让我与阮汐皆魂牵梦萦的苏言尘,以及年轻时候的父亲云非客。
边境,南贞军营地。
“云将军,紧急军情!吴国十万大军正往边境挺进,预计不足二日便可抵达云城。”一个侍卫急匆匆地来到营帐内。
“自北荠王将胡族收复,他的野心就伸向了南贞国。经上次惨败,他定是复仇心切,此疫应是万分凶险。”副将军苏恒忧心忡忡地分析道。
“无妨,本将自有办法。”云非客披上斗篷走出营外,策马快行至一处草房。
这是数日前新盖的草房,远离村庄,却与营地相隔颇近。
“姐姐,让我为您献上第二颗锁骨吧。”云非客躬身作揖,极尽恭维。
“嗯,日子倒是刚好。”阮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
“姐姐若是喜欢,改日再送您一只。”
“好。”阮汐淡淡地瞄了云非客一眼。
云非客兴奋得不知所以。
云非客立时赶回营地,做了一番简单的部署。
“只做被动防守吗?敌方素来骁战,且此番人数众多,怕是……”
“尔等是在质疑本将的战术吗?”孟凡韬眉色一冷,众人禁言。
“翠儿,你相信人心吗?”阮汐望着窗外飞雪,若有所思。
“姑娘,王对您……”
“成大事者莫要天真,”阮汐转过身来,神色阴郁,“从前他这样教我。”
鼓声、号角声、呼喊声,声声震耳。这样的场面,阮汐实在是不愿再多经历一次。
阮汐站在城墙外一角,远望南贞国军队。密密麻麻的人群将那团紫色身影护于中心。
那曾是阮汐每日夜里等待的身影,亦是她情愿永久尘封于记忆深处的身影,如今再见,真是百感交集。
攻城之战异常艰辛,南贞国军队却无比勇猛,一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城楼之上,一批人被弓箭射死,另一批人顶上,一批又一批的人相继倒下。孟凡韬置身于如此紧迫的战事下,却不怒不慌,悠然自得地品起了茶。
“苏言尘,别来无恙?”阮汐轻点脚尖,飞身向前。
刀光血影中,苏言尘怔了一瞬,大喊一声:“绡儿,等着我!”
人们惊讶地望着那团伟岸的身影策马朝城门相反的方向追去,都不得不停留在原地,慌乱、无措。
“绡儿,绡儿!”苏言尘一路狂奔,一路高呼。然而,那抹红影却消失于人群中,再难追寻。
一口鲜血自苏言尘的胸腔喷薄而出,人们惊呼着“王!”,纷纷向苏言尘晕倒的地方涌去。
“绡儿,绡儿!”苏言尘自梦中醒来,紧紧地抓住医馆的衣袖。
“王,臣为您开了疏解心绪之药,请您按时服用。”医馆躬身施礼。
苏言尘望着握在手中的灰色,黯然神伤。
北荠,云城内外,一天之内贴遍了重金寻人的告示,画面上阮汐勾起的浅笑足以迷倒众生。
“如此美丽,难怪让人念念不忘。”人们纷纷驻足,热烈地议论着。
草房内,孟凡韬紧咬着一团麻布,冷汗淋漓。
阮汐将骨头吞入口中,走入内室。
待冷汗退尽,伤口上的痛苦有所减轻,他整理衣衫准备离开。
“等等。”一声温柔的呼唤让孟凡韬停下了手中动作。
阮汐自内室中走出,一脸娇笑。她伸出玉手轻轻地抚弄了一把秀发,那手腕上的玉镯翠绿温润,映得孟凡焘心旷神怡。
两月后。
北荠国境内响起的阵阵哀乐,向北荠国民众传达着一个惊人噩耗:国君薨逝!
人们哀痛并担忧着:不知新王登基后,可还有这太平日子可过?
自三年前的那两场战役之后,南贞国军队严重受挫,而北荠国也因为常年战乱,急待休养生息。因此,此去数月,两国人民都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天下苦战争已久,所以百姓们对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尤其的珍视。
几日后,新王登基。云非客大将军被紧急召回京城。
他带领的亲兵在城门口被王军拦截。他不得不卸甲下马,只身来到王宫。
“卿年事已高,不必在边境受苦,回京城来享享福吧。”新王廖廖数字不仅收回了大将军的军权,还将他降低一等,转为了文官。
“老子才三十岁有余,怎么就年事已高了?哼,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啊!”云非客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指挥工匠们建府筑屋。
不久之后,一幢华丽的府邸落座在京城一角。
“姐姐,如今我没有军功傍身,在朝堂之上每日都是战战兢兢,如今唯有答应娶那赵刺史之女为妻,才能保住仕途,和您娘俩的安稳哪!”云非客匍匐在阮汐的脚下,哭得撕心裂肺,纠结得肝肠寸断。
阮汐被云非客扰得烦闷,悻悻道:“罢了,我们族人不在乎这些,什么妻,什么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你心里。”
他,的确是将她放在了心里,因为他怕她、敬她,又要利用她。
而今,他无需再费力维护那份军功与荣耀,便也无需再将她放在心上了吧?
阮汐发出一声冷笑。
赵刺史之女赵云儿嫁入云府之时,阮汐正坐在水塘边喂鱼。她如墨的秀发,和婀娜的身姿无不吸引着众人。
“好美啊,简直是仙女下凡啊。”
“这位好像才是咱家老爷的夫人。”
众人的议论声传入新妇耳中,自然是十二分的不悦。
“云非客,你竟敢欺骗于我!你当初上门求亲之时,可并没有提这个女人半字,现在倒好,你不仅养着一个女人,还养着一个女儿!我定要告诉爹爹,看爹爹怎么收拾你!”赵云儿边哭,边用一根棍子追打着孟凡韬。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我定会尽快解决此事!”云非客连连求饶。
翌日,云非客将阮汐带至一处别院。
“姐姐,您喜欢安静,我特意为您挑选下这处院子,您看,您还满意吗?”云非客躬身抬头,谄媚之情溢于言表。
阮汐望了一眼那院子,只见里面种满了三色堇,黄的、白的、紫的,开得正是热闹。
“姐姐,您若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云非客毕恭毕敬地作揖,退下。
阮汐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不送。”
她掩上门,自门缝中注视着云非客渐行渐远的身影,面露哀怨。
一年后,云家大千金云亦姝出生了。满月宴刚过,云家又迎一名新妇入府。
是夜,云非客吹灭了烛火,拥新妇入怀。一缕白色身影飘然而至,它紧紧地贴着窗棂,一寸寸往前移动,再一寸寸原路移回。
在月色的映照下,那抹身影异常得妖娆、诡异。
新妇终于发现了这抹奇异的剪影,她惊大了嘴巴,瞳孔急剧地收缩,许久之后,才尖叫出声。
云非客急急地望向窗外,那里安稳如常。
翌日,新妇被吓疯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人们竞相描述着那夜的情形,将那白衣、魅影传得玄之又玄。
之后数日更多的人见到了这样的诡象:白衣、魅影飘忽而来,转瞬而逝。
于是每个夜晚来临之时,人们总是惶恐不已。
一个人的恐慌被放置于人群中会迅速发展为一群人的恐慌,一个小小的恐慌被丢在群体中亦会迅速膨胀为无数倍的巨大恐慌。
当云府闹鬼之事飞出府外,几乎传遍全城,云非客便再难以置之不理,他终于再次来到了那个小院。
“你来了。”阮汐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戏谑之色。
“姐姐,之前冷落你是我的错,您大人大量就再原谅我一次吧。”云非客一如既往地恭敬。
此后,云非客来得异常殷勤,每次都带来丰富的酒菜,和一箩筐的恭维之词,极尽讨好之意。
阮汐起初还是一脸冷漠,久而久之,她看着云非客有心忏悔,也渐渐柔和了下来。
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从阮汐的房内冲出来。
后面紧跟着衣衫褴褛的阮汐。
阮汐瞪大了血红的眼睛,愤怒地吼道:“云非客,你竟敢使出这种卑劣的技俩来羞辱我!”
阮汐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于地面,对着那小厮默念着什么,然而,一切平静如斯。
阮汐惊愕至极,不可置信地摊开自己的双手,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云非客你这个骗子、混账、恶魔!”
原来,云非客于不知不觉间将阮汐的蛊术给化解了。
蛊术于阮汐来说是自己的傍身之术,而对于云非客来说,却是成就了他辉煌人生的神术。
随着这蛊术的毁灭,云非客与阮汐的所有恩恩怨怨也彻底地随风消散了……
院墙外不远处,云非客正站在假山顶上,漠然地俯视着这一切。
他看着那个男人逃出阮汐的院子,又钻入不远处的花丛,便不慌不忙地自袖中取来一个棕色容器,打开来,念念有词。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如晴天霹雳,摧毁了云府数日来的平静。
人们寻声赶过来时,发现花丛中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人们从破碎的衣衫和零落于地面的物件上推测出死者是一新入府的杂役。
“他是被一群虫子咬死的!”人群中发出一串颤抖的声音,说话者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杂役,“我刚才修剪花草时刚好看到他从那个院子里跑出来,他突然喊痛,我望了一眼,他的身上爬着好多虫子,太吓人了!”
顺着老杂役所指的方向,人们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院落。人们都知那里住着神秘的大姨奶奶阮汐。
据说她容貌倾城,据说她性情古怪,据说她会异域之邪术。
太可怖了!人们发出一串惊呼,做鸟兽散。
午后,云非客独坐阁楼,再拿出棕色容器,对其喃喃自语:“缴了你的神器,灭了你的意志,看你该如何自救?”
阮汐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关于她的一切。
十年后。
孟府,王嬷嬷带新入府的丫鬟惠芝熟悉府内环境。行至一处偏僻的院落,王嬷嬷停顿了下来,露出异常之色。
惠芝不明所以还想往前走去,王嬷嬷急忙拉住她,指着院子说:“那里的主你得躲得远远的,她可是个怪物!”
惠芝佯装惊讶,问道:“啊?怪物?是吃人的怪物吗?”
王嬷嬷面露恐惧之色,声音也变得颤抖:“我是没见过,但许多年前有人见过她那个娘释放出好多毒虫,把一个好好的人啃得只剩下白骨!后来,老爷把她也关起来了,毕竟有其母必有其女……唉,不敢想,真是太瘆人了!”
“嬷嬷,那她一定长得奇丑无比吧?”惠芝好奇极了。
“没见过,赶紧走吧,天快黑了!”王嬷嬷有些紧张。
两人快速地离去,四周又变得寂寥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