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梦里涌进来许多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许是从那个密道里出来后。 亦或是被那根棍子吓晕后…… 在那些梦境里,苏言尘的脸赫然在目。 碧水池畔,落英缤纷。 我凌空而落,掠起一片剑影。 苏言尘微微扬起的面颜上铺着一层金色光束,映着那温润清浅的笑意,美得惊心动魄。 “好剑!”他赞叹道。 我轻盈跌入他怀中,娇嗔道:“只有剑好吗?” “绡儿更好!” 他的笑声充盈于我的耳畔,流淌于我的心头。 醒来时,我怔怔地回忆着梦中情景,喃喃道:“那日的花,好美!” 我于当日的夜,再一次梦到了他。 在那场梦境里,我看到了最黯淡的天色,一如我梦中的心情。 在梦里,我将胭脂色裙衫一件件褪去。 “殿下,您要了妾吧!” 苏言尘冰冷的眸子里噙着讥笑,“你即将是他的人了,又何须这一番虚情假意?” “从今往后,你入了谁的庭院,做了谁的女人,与本王统统毫无干系。” 我哭得泣不成声,将衣衫一件件捡回来穿起。 踏出殿前的一瞬,我幽幽回眸,神色黯然。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殿下,妾去了,勿牵念!” 他喉结滚动,终是将手悬于空中。 我的眼泪从梦里流到了梦外,濡湿了枕头和薄衾。 整整一个白日里,我的心都浸满了忧伤。 每当他的身影飘入视线,我总是眼眶一热,泪水旋即滚落。 我想,许是在我遗忘的某个角落里,我曾爱过他,很爱,很爱…… 得空时,我急不可耐地去了一趟静和阁。 “柳依,我正想你呢,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乔小珊亲自来到门前迎接我。 “奴婢也思念乔宝林。”我甜甜地说。 乔小珊像往常一样与我唠起了嗑,我们从童年趣闻聊到闺房秘事,从刺绣养花聊到制香烹茶,简直是无话不谈。 她的脸上始终热情洋溢,不掺有半分虚假。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究竟是没心没肺还是城府太深? 我那日去了沁瑜的小黑屋后便消失了,她好似没有对此产生过半点疑惑,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声…… “沁昭媛如何了?” 我主动打探起沁瑜的情况,同时仔细审视着乔小珊的神色。 “她啊,自从上次被你收拾了一通后,再也不敢对我言行无状了。” “不过,”乔小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现在虽不敢辱骂我了,却将矛头对准了你,那话语真是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 “哦?她都骂了些什么?” “咳,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听不得数的……” 正在这时,“咣当”一声,碗碟砸地的声音传入殿中。 乔小珊一愣,“得,又来了!” 沁瑜声嘶力竭的叫骂声继而响起。 “姓柳的,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见男人就勾搭,贱死了算!” “你以为自己是那些人手中的宝,殊不知他们只拿你当玩物!” “姓柳的,你只是个玩物,哈哈!” 乔小珊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腾地一下自座位上起身,“我去堵住她的烂嘴!” 我咧嘴笑开了:“这天下姓柳之人何其之多,她爱怎么骂便怎么骂,反正骂得又不是奴婢。” 我的话音刚落,沁瑜的辱骂声更尖利地响起:“柳依,荣王殿下的床榻你爬得上去吗?你配上荣王殿下的床吗?你这个贱货!” “额……”我与乔小珊面面相觑。 我和乔小珊来到了沁瑜所住的小黑屋前。 眼前情形令我大吃一惊。 只见沁瑜的的面容形如枯槁,满头枯发凌乱地散开。 风吹过时,撩起一双涣散无波的眸子。 我在距离她一寸之处停下,直直地望着她。 然,她却好似并未发觉我的存在。 “柳依,荣王殿下的床榻你爬得上去吗?” “你配上荣王殿下的床吗?” “你这个贱货!” 她的嘴好似被上了弦,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辱骂。 “沁瑜!”我轻轻唤她的名字。 她茫然地扫了我一眼,“你还没死啊?” “让你失望了!倒是有人死在了我的前面。”我凑近她,“沁炀死了!” “沁炀?哥哥?”她突然狂笑起来,“他该死!他早该死了!” “邺蜀所有人都该死!” “哈哈哈!死得好啊!” 乔小珊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疯子而已,别跟她浪费时间。” “她果真疯了吗?”我喃喃道。 “是不是真疯试试便知道了!”乔小珊对仆人们吩咐道,“去,再为沁昭媛备一份丰盛的餐食!” 不一会儿,有仆人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碗走了过来。 隔着老远便有阵阵恶臭漫入鼻腔。 “美味佳肴到喽,沁昭媛请慢慢享用!”那仆人将破碗往沁瑜面前送去。 沁瑜竟一把抢过来,用手疯狂将那糜烂之物往嘴里拔送。 “你瞧!”乔小珊指着沁瑜笑得前仰后合,“这疯是装不出来的!” 我这才发现沁瑜的嘴角蠕动着几只白色的蛆虫。 我的肠胃顷刻间如巨浪般翻动。 “哇”地一声,我冲到院墙一角吐了个天昏地暗。 随着肠胃剧烈的痉挛,我的头脑却愈发清醒了起来。 我深刻意识到,这个院墙里的所有人都心怀鬼胎! 乔小珊与沁瑜各自酝酿着巨大的阴谋。 她们两人一个在制造疯魔,一个在扮演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