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已经增大至倾盆大雨,姑苏城中的道路变得泥泞湿滑,苏落他们缓慢前行。 就在他们路过姑苏城一条大街时,猛然听到了一道狠厉的咒骂声。 “臭婊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还想继续呆在我们风月楼,我们风月楼可不养闲人。” “你要是再能给老娘挣来一个铜子,咱就把你当老天爷供着,只可惜你不成,所以啊,麻溜地给老娘滚蛋,别在我们风月楼碍眼!” 原来是一个叫风月楼的妓院中的老鸨,在骂一个妓女。 伴随着喝骂声,一位姑娘被人连打带踢地赶出了风月楼。 她叫桃花,以前的她确实配得上这个名字,但现在她明显已凋零。 桃花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里面的肌肤许多都露了出来,但这般景象,已不适合用春光乍泄来形容,因为那些裸露的肌肤上,都是生满了肉疮,流着令人作呕的脓水。 桃花显然是在接客时染上了不干净的病,而且明显已无法医治。 “妈妈,求求您了,您看在我之前一直听您的话,努力为您赚钱的份上,能不能让我在风月楼住着。” “我住不了多久的,您知道,我活不长了,我就住一小段时间,妈妈,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您能不能别赶我走,在这里,我可以给您做饭,可以给您洗衣服。”桃花苦苦哀求着。 她身子很单薄,再加上身染重疾,使她看起来如同行将木就的老人,狂风暴雨之中,她不停地求着老鸨,希望能在风月楼暂住,在死之前能有一个安身之地。 可老鸨态度很坚决,桃花已经不能再给她赚钱,老鸨可不想供养一个废物,姑娘求了好久,只是换来老鸨的一声恶骂。 “谁要你给我们做饭洗衣服,也不看看自己多脏。” 说完话,老鸨便带着打手进了风月楼,徒留桃花接受着狂风暴雨的吹打。 桃花灵动的眼睛四处望着,雨越来越大,她很冷,而且又饿,她已经很久没吃过饭了。 她张望着身边匆匆走过的行人,其中有的她认识,因为桃花还曾和对方同床共枕过,当时那些男人口中说着甜言蜜语,可是现在,任由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那些男人也不来帮她一把,甚至有的还开始明目张胆地取笑她。 桃花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她觉得此刻死了,倒也是好的。 苏落他们看到了桃花的惨状,正准备上前帮忙,街对头走来的一个和尚却先他们一步。 其实这和尚刚出现的时候,人们便发现了他,因为他脸上露着迷人的微笑,尽管泥水已经弄脏了他的僧鞋,他的衣服也几乎全被打湿,可他脸上依然是温煦的笑容,如灿烂阳光。 有的人行色匆匆,撞到了那和尚,他也不恼,而是冲着对方点头一笑,似乎是他犯了错,街上有的摊位被狂风暴雨打乱,这和尚把伞搁在一边,冒雨把那些摊位整理好。 明明眼前是狂风暴雨,可人们看到这和尚,却觉得满心安宁。 大和尚走到桃花身边,把伞撑开在她的头顶,然后站在倾盆大雨中的大和尚,一字一顿地说:“施主若是没有去处,贫僧倒是可以带您去一个地方。” 桃花原本无神的眼睛中,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璀璨光芒,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想站起来,可她的腿好像刚才被打断了。 于是这和尚将她抱了起来。 很奇怪,他明明是一个和尚,可是在抱起桃花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脸也没有红,也自然没有露出羞愧的深色,相反的,他一路上和桃花谈笑自若,逗得后者嬉笑连连。 一个和尚抱着一个妓女,这样的画面,想必没多少人见过,路上的大人已开始风言风语,而小孩子更是做得出格,小孩子是不管什么狂风暴雨的,只要有好玩的就行。 而眼前的和尚抱着妓女,对于一群小孩子来说,就觉得很好玩。 他们上去捡起地上的石头,开始砸向和尚和桃花,那些砸向桃花的石头,都被和尚轻松躲过,显然他的武艺颇高,但那些砸向他的石头,都是一一命中,惹得小孩捧腹大笑。 小孩子口中骂着狗男女,向和尚丢着石头,可这和尚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 他和桃花继续谈笑着,渐渐地,便连桃花都忘记了周遭的咒骂声。 桃花笑了。 她笑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笑了,然后就在那想,自己有多久没开心地笑过了呢? 很久很久了吧。 大和尚带桃花去了苏落他们刚刚去过的鬼宅,桃花原先怕这里,可她现在都快死了还怕什么。 大和尚将她放下,然后自怀中掏出一个馒头,却是先拍打了下自己脑袋,道:“真是抱歉得很,雨水将这些馒头打湿了,还望施主不要介意。” 和尚轻轻拍打过脑袋的手上,粘上了血。 因为他的额头,被刚刚那些小孩用石头砸破了好几处,正兀自淌着血。 可他还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