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黄柏回去的时候并未看见那男孩和其的母亲,听旁人说那女子不久前就咽了气,随后男孩就带着女人的尸体离开了这里,看起来是想要找个地方安葬下去的。 黄柏将湿漉漉的衣服脱下,随后以温水打湿毛巾清理了一下在那泥潭内打完滚之后略显寒凉的身体。 他这个农家出身的娃子,都好久都没有在泥潭里面打滚了呢。 大疫在城外的人口密度下降,加上开始有少量的药材随着一些嗅到商机,便不惜冒着被感染的风险依然逆流而上的商人到来后开始缓慢的平息下去。 只是伤痕却永久的烙印在了整个柏溪镇之上,菖蒲这日看完病人,回到屋舍之中后就看见屠户正在整理自己的行囊。 说是行囊,实际上也就一双布鞋,几件衣服而已,原本他们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有带什么行李。 “要走了吗?” 菖蒲看着这位共事了几个月的同事点了点头。 “是啊,该跑了,再不跑,那些被我这庸医之前医死之人的家属估计就要来取我的狗命了。 我自己这条命给他们到是无所谓,我拿起屠刀的时候就知道,屠户这路子杀业重,怕是不能善终的。 只是我那娃子和婆娘却不能被连累了,只能脚底抹油开溜了,只是可惜了,还是没有救下来多少。” 屠户看着窗外那被草席盖着的一具具尸体,因为城内和城外由那名特使使用那件法宝吸纳蝇虫之后死的人太多了,导致现在墓地完全不够用。 那些饿死的人还有人捡尸骨回去煲汤,但是这类肚子里面长虫子死掉的人大家却是再没有勇气去吃了,生怕吃了这些肉到时候就轮到自己长虫子了。 故而此刻有大量的尸体急需掩埋,县衙的人几天前忙着搬运粮食,这些天则是忙着搬运尸体。 若是不赶紧妥善掩埋,恐怕蝇虫会再来一次。 因为他们这里离开和进来都不容易,故而他们这里的尸体埋葬工作被放在了最后的序列中去。 “人非圣贤,力终有不足,尽力而为便是全功,您已经尽了全力,现在是该考虑护持己身之事了,若要搬离柏溪镇,钱财可还充足。” “足够了,县太爷仁厚。 我本来是想要劝慰一下你的,结果没想到被你给安慰了,只是还是遗憾和不甘啊,这么多乡亲都没了,我以后一定要让我家的那小娃子去学个医。” 屠户摇了摇头,他将自己的包裹夹在腋下,随后向着菖蒲摆了摆手。 随着屠户离开,菖蒲便成了这里唯一的负责人,虽然此刻这里已经没有人需要治疗了,剩下的就是调理,交给后面被县令送过来的那位赤脚医生也完全可以。 但是菖蒲还是不能走,主要是他是这里唯一可以和县令对接的人,他需要等到将这里的事情全部交接之后才可以离开。 好在他在这里的时候梵影时不时可以过来给他汇报一下黄柏与温老的情况,他倒不像是屠户等人一样的焦急于外面家人的情况。 等到屠户离开,菖蒲便等待在外面,看着那太阳缓慢落下山,这算是久违的安宁了。 只是就在菖蒲享受短暂的平静和秋日里落于地面上的金黄色叶片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喘息声,以及随后的重物摩擦那墙壁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了少年的耳边,掺杂入了落叶的萧瑟中。 菖蒲一抬头就看到染房侧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随后就见他直接提着一根绳子跳下了染房的墙壁,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将外面的重物给拉过来,只是他的力量还是太小了。 菖蒲缓步靠近对方,这段时间里他见过太多为了出去而不惜代价的人,这如此费力的想要进来的还是第一次见。 等到菖蒲来到男孩身后几步的时候,用一只脚踩在墙壁上,小脸涨的通红的男孩终于发现了菖蒲,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的他依然不愿意放开那绳子。 他缩起脖子,尽力保护好自己的脏器,以背部对着外面,随后紧闭上了双眼,任由一行清泪沿着脸颊滑落,似乎在等待着随后到来的殴打。 “你是来找家人的吗?” 菖蒲来到了男孩的身旁,随后握住了对方奋力拖着的绳子,那上面的力量可真大,菖蒲感觉这几乎就是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了,也怪不得男孩凭借着自己的体重往下一跳都无法将对面的东西给拉起来。 “是。”男孩犹豫片刻,随后略微不自然的顺着菖蒲的话回答道。 在两人的努力之下,对面的那个东西终于被拉了起来,随即男孩就好像一个小猴子一样助跑几步跃上了墙壁,将那个被绳子捆着的东西往这边一推。 就在菖蒲想要接住其的时刻,对面再次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随后那个被包裹起来的尸体就被轻缓的送到了地上。 当男孩再次翻越墙壁来到这边的时刻,菖蒲发现他的手掌上已经多了两道渗出血渍的擦痕,显然对于一个男孩来说,拉着一个成年人的尸体并不算轻松。 “你是这里的病人吗?” 男孩拍了拍那脏兮兮的衣服,随后解开了绳子,再将一个板子垫在了那尸体下面,把绳子的另一头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随后奋力的往前拉动。 一边拉他还不忘向旁边这个刚刚帮助了自己的人询问道。 “那边的尸体都是这里病人的尸体吗?”男孩没等菖蒲回答,直接指向了院子里面那些被草席裹住,只露出一双双青白脚掌的尸首问道。 “什么人。” 虽然没有人会来偷这些得了蝇虫病病人的尸首,但是一些小动物和天空中的鸟雀却不会嫌弃这些,为此院落之中受伤较轻的人们特意组成了一个小团队,手握棍棒巡视小院,驱赶那些破坏尸体的小动物。 菖蒲对此有些无法理解,毕竟不管是对于树木还是野兽而言,死后的躯骸都没有什么必要保护了,他们来自于森林,自然是要归去于森林之中的。 只不过既然人类对此如此的执着,他也会选择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