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除去待在梁城看屋子的苁蓉之外,剩下的弟子已经全部到齐了。 老人的视线在黄柏身上转过,说实话他也不会选择对方,毕竟太大了,知识体系也已经稳定了下来,那不是传承他的手艺,而只是将他的体系当做一个旁门,这是老人不能接受的。 再者,虽然他不想要说,但是老人是有些害怕那个黄柏快速学会了自己的手艺,然后配合他师傅这个笑面虎将自己给吃干抹净的。 弟子还是要找个小的从小养,这样也可以养点感情,不会到最后被卖掉。 站在黄柏身边的就是那个怂恿自己去摘牌匾,甚至于很乐意自己砸了百草堂牌子的家伙,老人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这朵奇葩还是留给徐牧吧,他消受不起。 再往旁边是一个眼睛正在打转的少年,对方他没见过,但是凭借老成精的见识,老人选择直接排除了对方。 最后就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那个叫做荆芥的孩子,一个是唤作菖蒲的,说实话他是想要收那个荆芥的,对方看着就有一股孩童的灵性。 那个菖蒲虽然看起来老实,但是比之荆芥少了一份灵性,应该悟性要弱一点,再加上他已经扫见了之前徐牧给二人的课业,给荆芥的那份难度明显要高出给那个菖蒲的。 只是在看见了自己投过来的目光之后,那个唤作荆芥的男孩直接拉下了嘴,随即一个箭步就离开了外堂,徒留微微叹气摇头的徐牧。 “就他了吧。” 老人无奈的上前,这也不算差,毕竟是徐牧培养好的徒弟,在某种意义上,他这也未尝不是一种鸠占鹊巢的行为。 “菖蒲,你就在这里拜了师傅,以后你单数在这里,双数去这位老先生那里,他以后也是你的师傅了。 拜师礼的话,往后三年我们三七分,你七我三,三年之后换成四六,拿不准药材商的话可以去找黄柏,我会让他给你按照渠道价格供货的。” 徐牧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就返回那后院继续等待着,等到老人走后不久,师娘才从主房走了出来,她今日好好打扮了一番,女人戴上了嫁过来时的嫁妆,站在内院和外院之间的小门之后,安静的看着那个等待着自己开口的男人。 她最终还是没有在前院说些什么,而是缓步走向了里屋,让她的这个负心汉跟着自己进了屋子。 显而易见的是,她又输了一局,徐牧再一次的让她做出了妥协,徐夫人看着跟着自己进入房间,坐在椅子上,手中却还端着杯热茶,一脸微笑的男人,垂下了眉梢。 “当年我母亲告诉我,你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嫁给你,就要把握住一切可以把握的东西,这样才能不被抛弃。 我嫁给你的第一年,你的药材商卷款跑了,我抵押了这些金银首饰,还去家里面求着父兄给你贷了款。” 女人坐在梳妆台之前,一件件的从身上取下那首饰收入面前的首饰盒之中。 “所以在那之后,夫人的所有首饰,我都高价追回,无法追回的则是足金请的梁城的大师打造。 而夫人家里的款项,徐某有了资金之后便是连本带利的全部返还,还按照市场的利润补足了利息的差额。” 徐牧站在妻子身后,将茶杯放在桌面之上,随后一件一件帮着她摘下首饰。 “所以我很怕你你知道吗,你不欠人情,冰冷而光滑,我抓住的都是这个铁疙瘩上面盖着的一层薄薄的沙,当它向着地面坠去的时刻,这层薄沙只能被轻易地撕开。” 徐夫人闭上了眼睛,任由丈夫一件件将她的首饰收好,男人随后自怀中再次取出一件木匣放在了桌面之上,那木匣之中,赫然是百草堂的地契。 “这百草堂的地契也是夫人的嫁妆,蔡家的恩惠我徐牧没齿难忘,夫人是我的伯乐,只是伯乐发现了千里马,难道不应该让那千里马尽情的奔跑起来吗?” 徐牧手掌温热,只是这份温暖却让徐夫人的睫毛之中浸满了泪水。 “我听哥哥说,要想成为将军的妻子,就需要先成为牙将的夫人,然后陪着他在边远苦寒之地驻守,帮他清洗被夷人砍出的伤口。 和他扶持着走过每一个黑暗的夜晚,每日祈祷上苍眷顾,让他不要成为敌人的功勋,如此这般二十载,就可以成为一位将军夫人。 我已经陪那个被逐出梁城的败家之犬走过了二十载,从闺中少女熬成了黄脸婆,但是为什么,现在还不能成为掌柜的夫人。 我这些年,有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女人的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却被徐牧用手绢轻轻的擦去。 “夫人说笑了,你依然是我的夫人,她只会是小妾而已,不要让我们难办。” 徐牧用小铜锁将面前的匣子合上,随即将那钥匙连同那装着百草堂地契的盒子一起放在了夫人的膝盖之上。 徐夫人手掌抱着盒子,清泪落在上面,晕染出来木制的纹理,她当然知道,丈夫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是她可靠的父兄们,在足额的利益面前,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一样。 “家里有个疯婆娘,爱面子的你想必会横遭议论吧。 再者,我听闻那梁城的薛家姑娘是个受宠的孩子,你回家就为了美妾而逼疯了自己的结发妻子,想必名声也就臭了,还有哪家的好姑娘会嫁给你。” 见夫君已经执意如此,徐夫人也不再犹豫,将自己的杀招以平淡的语气展示给了对方。 “不会的,我的夫人爱美,也和我一样好面子,怎么会发疯呢?” 徐牧的笑容在那模糊的铜镜之中显得扭曲而狰狞,就好像一只吃定了人的妖怪,不再张牙舞爪,而是坐在那里舔着尖锐的牙齿,剔着齿间的肉丝,等待着猎物自己走上餐桌。 “黄柏,来里屋。” 徐夫人抿起一抹淡漠的笑容,随即高声呼唤着,她自己则是开始宽衣解带,徐掌柜听着外面开始靠近的脚步声,再看着夫人已经露出了的肩膀,怒目圆睁,一个箭步锁住了外门,呵斥住了外面的所有人。 “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不要冲我的徒弟去。” 徐牧显然出离的愤怒了,他这辈子只有两个最得意的东西,一个是那由上一任县太爷亲自题字的百草堂牌匾,另外一个是那个被大家称为竹公子的大弟子黄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