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议中书令吉甫端坐在首位,他面色凝重,眉头紧蹙,环视众人后,率先打破沉默,“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想必你们心中都已清楚所为何事,金含烟刚刚登基为王,大唐皇帝竟然如此迅速地就将其次子李昭送来新罗,这其中的深意,恐怕无需我多言吧!” 广评侍中林宥紧接着附和道:“确实如中书令所言,虽说这李昭乃是女王的亲生儿子,但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赶在其母亲坐上王位之后方才到来,这其中怎会只是单纯的巧合?依我看呐,只怕接下来女王会顺水推舟,立李昭为太子!” 兵官尚书康全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握拳,义愤填膺地高声道:“大唐皇帝此举实在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这分明就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们新罗纳入李姓之下!此等行径,简直欺人太甚!” 上将军仇焉也随之起身响应,他满脸怒容,大声吼道:“没错!我们决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出现,新罗永远都是属于金氏一族的天下!我们新罗子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吉甫轻轻冷哼了一声,语气略带嘲讽地说道:“暂且不论女王是否真有立太子之意,就算她果真提出此事,仅凭在座各位的反对又能起到多大作用?诸位难道忘记了?如今城中尚有唐军驻扎的五千精锐兵马啊!” 听到这话,原本气势汹汹的仇焉不禁一愣,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 “哼!区区五千兵马而已,能成什么气候?我们新罗可是拥有整整两万名精锐之师!难道他们那点人马敢明目张胆地跟我新罗大军抗衡不成?” 康全兖毫不客气地向仇焉浇下一盆冰冷刺骨的凉水,“仇将军有信心战胜大唐精锐?” 被如此质问,仇焉的面色瞬间变得如变色龙一般,一会儿涨得通红,一会儿又苍白如纸。 他梗着脖子强辩道:“此地乃是新罗,可不是他们大唐的疆土!倘若双方真要撕破脸皮彻底决裂,大不了把驻守在尚州的三万兵马统统调遣回来增援!” 吉甫却眉头紧皱,连连摇头道:“切莫说出这般意气用事的话来!若当真将兵马抽调回援,岂不是白白将尚州拱手相让于弓裔那个乱臣贼子?且莫忘了,在康州和武州那边,尚有两万多名唐军驻扎,在东安和东莱一带,更是有着将近一万名训练有素的水师枕戈待旦呐!” 听到这番分析,仇焉犹如一只刚刚鼓足了气的皮球,眨眼间便泄了个一干二净。 他耷拉着脑袋,脸上满是心有不甘的神情,嘴里嘟囔着抱怨道:“这些唐人实在是阴险狡诈、用心恶毒至极!想来他们此番布局定然是早有预谋的,只恨当初咱们竟然应允让金含烟执掌摄政大权。”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礼官尚书金知榷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地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讲,如果没有金含烟出面摄政,恐怕如今武州和康州早就已经沦陷于甄萱那叛贼手中了。” 仇焉立刻来了脾气,“金尚书,您可是堂堂王室中人呐!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我们新罗国的王权落入旁人之手吗?” 金知榷面无表情,神色淡然如水,缓缓开口说道:“那李昭确实乃金含烟之子不假,就算日后她要将这王位传承给李昭,似乎从情理上来说也并无不妥之处?” 闻听此言,仇焉当即怒目圆睁,高声反驳道:“即便李昭是金含烟的儿子,但关键在于其姓李而非姓金!我大金氏自建国至今已然历经悠悠数百年岁月,何时曾有过将这至高无上的王位拱手相让予异姓人之先例?这分明是大唐皇帝的阴险图谋,妄图借此侵占我们的国家呀!” 金知榷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道:“近些年来,我们众多新罗子民皆以身为唐朝诸侯国而自居,无论是朝堂之上的诸位官员,亦或是市井民间的寻常百姓们,无不纷纷自称乃是大唐新罗之国民。” “怎的偏偏到了此时此刻,却又如此这般锱铢必较、划分得这般清晰明了起来?莫非仇将军真正担忧的并非是唐人会霸占我国土,而是害怕自身将来的荣华富贵就此化作泡影不成?” 面对这番质问,仇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金知榷的鼻子怒斥道:“你……你这简直就是信口胡诌、恶意污蔑!真没想到啊,亏你还身属金氏一族,倘若当真让王室改姓为李,待到那时,你又该如何去面对金家的列祖列宗!” 吉甫大喝一声,“够了!事已至此,还在这里无休止地争论这些又能有何意义?遥想数年前,金含烟开始摄政之时,便大张旗鼓地将朝廷的衙门以及众多官员制度统统仿效那唐朝模式,那时起我便隐隐感到此事透着几分蹊跷与不对劲。” “这女人一旦嫁作他人妇,心自然也就向着夫家去了,金含烟既已嫁于大唐皇帝,其立场定然有所转变,依我看呐,立其子为太子之事恐怕不久之后就要被摆上台面了。” 仇焉一脸愤然,“既然如此,中书令您今日召集我等前来商议又有何意义?” 听到这话,吉甫面色凝重地回应道:“诚然如此,但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并非毫无意义可言。我们身为臣子,理当尽到劝谏之职。” “只要朝中众官员能够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即便金含烟贵为女王,在行事时想必也不敢肆意妄为、毫无顾忌!毕竟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背负上那卖国求荣的千古骂名!” 林宥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可如今的局势对我们而言着实不利,眼下朝中已有不少官员纷纷倒向了金含烟一方,就连军中亦有部分将领选择支持她。” “特别是康州和武州两地的大部分官员,近些年来更是与唐军交往甚密,相较之下,我方所占据的优势实在微乎其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