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如此奇效?”谢临渊拿起一只小银茶匙拨弄了两下那颗药丸,没看出什么端倪。 裴言初微微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丹呢,不过是唬人的罢了。臣细细查过,这药丸中多含朱砂,还添了些催情的药,吃了以后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使人面色红润,精神焕发。但长期服用,与服毒无异。” 盒子被“啪”的一声关上。 谢临渊将茶匙丢回茶盘中,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况且若这东西真有毒,两广总督有几个胆子敢献给陛下?不怕太医查出什么吗?” “臣家中原是做药材生意的,从小耳濡目染,对此颇有些了解罢了。”裴言初双手交叠放于身前,低下头道:“这里面的东西太医皆可查验出来,但不会有人说的。” 陛下想要长生不老,谁敢劝谏便是去触他的霉头,尤其是在万寿节这样的节骨眼上,稍有不慎不止是脑袋上这顶帽子不保,抄家灭族也说不准。 况且太医们平时顾忌龙体,用的多为温补平和的方子,见效慢,本就被陛下不喜,认为还不如江湖术士们进献的虎狼之药。如此情形下,即便知道这药有问题,他们也不会如实告知。 “你倒乖觉。”谢临渊笑道,“不过为何要告诉本宫,你是鸿胪寺少卿,若觉有异自行扣下便是。” 作为妹夫,裴言初并不合格,但作为臣子,他却挺欣赏的。 聪明,有想法,知世故但不世故,若是再添个忠心,倒是个可用之才。 裴言初仍旧低着头:“事关陛下龙体,臣不敢擅作主张,还得太子殿下拿主意。” 他停顿了片刻,抬眼观察了一下谢临渊的脸色,又道:“臣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前些日子进宫面圣,见过陛下气色,实在是有些不妙。靠太医院的药温补着还能有些时日,但若是吃了这仙丹,怕是......” “那这样的毒药,可千万不能让陛下知道了。”谢临渊露出惊讶之色,语气却分外淡然,“你便扣下吧,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本宫觉得这丹药有问题。” “是。” 裴言初应声将锦盒收回,脸上却还有疑惑之色。 又见谢临渊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将小巧的羊脂玉白瓷杯捏在手中把玩,像是在逗弄着什么活物:“你是不是在想,本宫和陛下何时如此父慈子孝了?”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哪敢说出,打了个哈哈企图遮掩过去。 谢临渊没有看他,像是自言自语:“本宫这个父王啊,最是疑心重,尤其喜欢唱反调。” 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裴言初不敢往下细想,找了个借口就要告辞。 “你去吧。”谢临渊轻轻扬起下巴。 这酒楼外是闹市,正值晌午人声嘈杂。 他不喜热闹,对世间百态也不怎么感兴趣,可偏偏在这乱糟糟的人声里辨出了一声耳熟的笑。 属于孩子的、高昂的、清脆的笑声。 裴言初正要走,忽而发现谢临渊脸色骤变,好奇地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楼下熙攘的人群中间,有三个人格外醒目。 其中的女子他曾在公主府有过一面之缘,谢文茵似乎叫她...晚宁姐姐。 另有一面生的年轻公子,长得异常俊美,不太像中原人。怀中抱着的孩子倒是与其有几分相似,端的都是一副好模样。 那女子正拿着个糖画逗孩子,不知在说些什么,只听见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还未来得及思索几人的关系,突然听见“咔嚓”一声。 是谢临渊生生捏碎了手中杯盏。 裴言初心下一惊,没忍住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无妨,你走吧。”谢临渊随手扔了碎瓷片,手心中鲜血淋漓。 他却仿佛浑然未觉,脸上又恢复成一贯的面无表情,自然地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随意擦拭手上血迹。 直觉告诉裴言初这里面一定有事,但谢临渊不说,他也不好随意窥探,只得转身离开。 还未推开门,又被叫住了:“等等,你替本宫办件事。” ...... 东兴楼外。 “听闻这东兴楼是京城第一的酒楼,我当年在庆国时都没机会来尝一尝,今日你这小家伙倒是有口福。”夏侯璟单手抱着缈缈,另一只手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小家伙休养了几日,精神看着已比刚来时要好得多了,只是气色还是一般。 自上次与谢临渊吵架后,宋晚宁便带着梨蕊和扶风搬回了宋府,不仅是不见谢临渊,连住在谢临渊府上的这几人也一并没再见过。 但今日一早,夏侯璟抱着缈缈过来,说孩子想她了,想要和她一起出去逛逛。 若只是夏侯璟,宋晚宁是不想答应的,她还没忘记上次他的冒犯。但看着缈缈期待的眼神,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拒绝。 于是便带着扶风,跟这一大一小出来逛集市。 缈缈头一回来庆国,看什么都新鲜,一路上笑声不断,引得宋晚宁心情都好了不少。 而夏侯璟也没再作什么妖,相处起来还算和谐,她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给了他一点好脸色。 这会子刚好是饭店,一行人走到酒楼下自然是要吃饭的,夏侯璟提议在这吃,宋晚宁便也没反对,遂了他的意。 正要进去,迎面走来一个男子,见到她便拱手行礼。 宋晚宁定睛一看,想起来这是谢文茵的夫婿裴言初,寒暄道:“裴大人也在这?真巧。” “姑娘还记得在下,是在下之幸。”裴言初笑道。 她觉得有些奇怪。 上次见面,这人傲气到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今日怎么换了副面孔,对自己这般客气? 她同他也并不相熟啊。 “这位是?”夏侯璟对于莫名向宋晚宁献殷勤的男人没有任何好感。 宋晚宁只得给两边做介绍:“这位是朝阳公主的驸马,裴大人;这位是西夏王,进京来给陛下贺寿。” 两个男人各怀鬼胎地象征性问了好。 裴言初又转头对宋晚宁道:“经常在家听朝阳提起姑娘你,说是她最要好的姐姐。今日如此有缘又碰上了西夏王和小公主,便由在下做个东道主,请了这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