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宁手上动作未停,依旧在帮他上药,脸上表情也是淡淡的,像是随口一说。 但谢临渊明白,她不是个会随意与他玩笑的人。 能问出口,必然是心底已经存了疑影了。 她觉得今晚这一切都是他的苦肉计!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自导自演?”谢临渊猛地抓住宋晚宁的手腕,苦笑着质问道,“宋晚宁,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卑劣不堪的一个人吗?” 她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 手中的白瓷药瓶没拿稳,掉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药粉也撒了一地。 “你干什么?”宋晚宁皱起眉头,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手腕上一阵大力传来,迫使她扑向谢临渊怀中。 顾及到他的伤势,她用另一只手死死抵住他的肩膀,方才让二人之间空出一丝距离。 “你......” 她低着头,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话卡在嗓子眼里出不了口。 那样一双眼睛,平日里一个眼神就有睥睨天下之势,此刻含了委屈与不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宋晚宁后悔了。 她不该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仅凭感觉去怀疑一个为救自己负伤的人,哪怕这个人是谢临渊。 可这一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脑子里一团乱麻,静不下心来思考。 处处都透着不正常,可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我是想求你回心转意,可我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博取你的同情。”谢临渊突然仰头,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像是惩罚她片刻的失神,“我要的是你的爱,不是可怜。” “你别说了,我去拿新的药......” 宋晚宁眼神躲闪,只想着逃跑。 可他不允许,换了个姿势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全然不顾又开始往外渗血的伤口,咬牙道:“哪怕我今天死在这里,也好过被你误会!” 她双脚悬空,几乎跪在了软榻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找不到别的支点。 脸和脸贴得极近,她不敢再看他的目光,故而紧闭双眼。 然而鼻尖充斥着他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根本无处躲避。 “你不是想问为何我今晚会出现在这里吗?”谢临渊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嘶哑,“因为我每晚都在。” 本就低沉的音色如被野火撩过,烫得她没来由心慌。 他却不肯放过她,继续说着:“将你从宫里送回来之后,我一直放心不下,又怕你见了我情绪更不稳定,只敢偷偷藏在你院中的树上悄悄看你。你不愿见人,晚上只有梨蕊一个人在屋里伺候;每每装睡骗她出去,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到窗前默默流泪,一坐就是大半宿。”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多想过去抱一抱你,可是我不敢。若不是今晚来了这些刺客,我根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明白吗?” 宋晚宁深知谢临渊是个多么自负的人,正因如此,当听到他说他不敢的时候,觉得格外不真实。 她又说不出话了。 摇着头,无声哀求他不要再往下说。 他偏不,甚至抱得更紧,颈侧相接时在她耳畔低语:“宋晚宁,我也是人,我也会疼的。” 感受到她的颤抖,赤裸的背脊上传来滴滴温热的湿意。 谢临渊知道,他又拿她没办法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换了更为温和的语气:“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可你能不能...不要质疑我的爱?”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在她面前卑微到尘埃里,小心翼翼乞求她的垂怜。 宋晚宁本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坚硬,可泛起的那股酸涩和愧疚却悄悄使之有了软化的迹象。 一切都在飞速失控。 她害怕这种感觉。 脑子里有两个声音——理智告诉她不该动摇,会重蹈覆辙;可感情告诉她,这次是她错了。 挣扎了许久,还是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环在腰上的手轻轻松开,宋晚宁逃也似地离开他的怀抱,双脚重新沾地。 谢临渊侧过脸不去看她。 月色笼罩的那半边脸,苍白得可怕。 好不容易擦干净的胸前又血迹斑斑,不仅是他自己,连带着她的寝衣也沾染了血色。 “你别闹了,我去叫陆景之给你处理伤口!”宋晚宁又急又气。 “不,我还没说完。” 谢临渊声音已经虚弱至极,却仍抓着她手腕不让她走。 “有什么等你伤好了再说!” 他不顾她的挣扎,态度坚决且强硬,好像不继续说下去死都不会瞑目:“带你去看的那座庙是骗你的,不是百姓修的,是我。” 这话如惊雷般炸响在宋晚宁脑中。 她终于知道直觉里不对劲的源头在哪了。 那庙里的神像穿着红衣,而她当年在京中为母亲守孝,只穿素衣。去了西夏后,重获新生,才又穿起红裳,百姓又怎会见过呢? “为什么?”宋晚宁觉得很可笑。 亏她感动了许久,现在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演出来的一出戏,而她也不过是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