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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季也是取巧罢了。”
“不过今日既然是辩论,不应当只是先生出题,子季也出题让先生来答如何?”
赢子季小嘴角翘起。
天真无邪的话语,闪烁的小眼神。
熟知小公子的人都知道,这个笑容,就是有人上钩了……
果然。
公孙吾虽然心服口服,但毕竟输给了个稚童,有些面上无光,不假思索的便点头道:
“如此,还请小公子出题。”
“好,这个问题很简单。”
“我…是谁?公孙吾先生从哪来,要到哪去,又要找何?”
赢子季将小教鞭收到了背后,用轻飘飘的语气问道。
众人:“???”
啥玩意?
这算什么问题啊?
不,这还真是个问题,而且是两千年后,世人也无法解答,只能将其称之为真正的无解,也是哲学的终点。
这就是哲学的终极命题。
我是谁,我生从何来,我死往何方。
……
章台宫。
麒麟殿。
“陛下,小公子已经到了咸阳,被亚圣和墨方先行接到了翰林院。”
顿若在那汇报这黑冰台来的秘报。
临近年关,赢政难得休息,和王翦坐在仙鹤状铜炉前烤着火,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自登基以来,他还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惬意。
“塞北匈奴十数年无法恢复元气,咱们今年可算是能过个好年了啊,这还是托了陛下和小公子的福。”
王翦感慨的说道。
但听到顿若的汇报,赢政却哼了一声:“这小混蛋,回了咸阳也不先来给寡人请安,跑去那什么翰林院。”
“也好,今日翰林院中百家之人都在,特别是名家公孙吾那张嘴极为厉害,小十七平日里喜欢用歪理让寡人下不来台,这次碰到公孙吾,让他吃吃亏也好。”。
政哥当然不是希望赢子季和之前的扶苏一样,将某家之人奉为经典。
而是想告诉赢子季一个道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秦的内忧比外患还要严重。
因为数百年的春秋战国,持续的百家争鸣已经让各学派在大秦站稳了脚跟。
而促进了思想发展的同时,也埋下了许多不稳定因素。
这也就是政哥始终哪怕是对法家,也并不全盘接纳的原因,哪怕重用的李斯,也不会因此对法家之人另眼相看。
用人之时,从不管对方是何家何派,只看能力。
百家对大一统不利。
但每个都根深蒂固,桃李满天下,又不能一杆子打死。
所以如何处置这些人,便成了个大问题。
“有没有可能……诸子百家在小公子手中讨不到好?”
王翦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却也没将此话宣之于口,而是话锋一转道:“陛下,那头曼已经在黑牙狱关了阵子了,何时处置?”
“现在临近年关,不宜见血,等除夕过了再杀吧。”
赢政微微摇头,又转头对着顿若道:“等翰林院事了,把小十七带到麒麟殿来,别让犯熊。”
政哥如何不知道他这幼子的性格。
被诸子百家挫了锐气,到时肯定就不开心了,到时有两个可能。
一是犯熊,闹脾气,二是认同某几家的言论。
唉,自己的娃,还是得自己教育。
可别被诸子百家之人忽悠坏了。
“陛下,今日时候尚早,与老夫杀将一局如何?”
王翦素来懂得明哲保身,这是政哥的家事,他当然不会多嘴。
“哈哈哈,寡人最近棋艺见涨,老将军可得小心些。”
赢政爽朗的笑了两声,招了招手。
侍人端来了围棋盘,又泡了两壶茶。
很快麒麟殿中,响起了君臣落子的声音。
翰林院。
看着对面扬起的小脸蛋。
公孙吾愣了片刻。
这……也算是问题吗?
显而易见的啊。
但他熟读名家经典,却又敏锐的察觉到,这个问题并不简单,就和白马非马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是更深层次的问题。
“您自然是大秦的小公子,赢子季,也正是在下此行前来要找到人。”
“不不不,公孙吾先生此言差矣,公孙先生要找大秦小公子,和赢子季有什么关系?”
“而先生要找赢子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这番颠三倒四的话,不止是对面的公孙吾。其他各家之人,都是呆若木鸡。
这番说辞又是唱得哪出啊?
众人若是知道后世有个叫鲁迅的先生,恐怕就很快能理解了。
此时,坐在侧位的韩生还忍不住开口道:“那您不是赢子季,难道还是在下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
赢子季赞许的看了那个韩生一眼,眼中满是笑意道:
“你也可以叫赢子季,我也可以叫赢子季,天下所有人,甚至都可以取名叫赢子季,这只是一个代号,一个方便大家称呼我的名字罢了。”
“但除开这个名字,“我”又是谁?”
迈动小短腿。
赢子季边说着话,便绕着场中走了一圈,而走过之处,所有士子都是满脸懵。
“唉,这个问题,恐怕圣贤都答不出来。”
看着小身躯颇为神气的,背着手来回踏步,荀子目光深沉。
他已经差不多理解了小公子的意思,更清楚这个问题,是怎样一个无底洞。
于是连忙抽离了心神。
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公孙吾。
这,是个智者的陷阱。
一千个普通人被问这个问题,恐怕会有一千种错误的答案。
但如果是一千个智者,却会得到一千个整齐的沉默。
越聪明的人,便越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礼堂当中饶了一圈后。
赢子季站在了公孙吾的面前,又开口道:
“既然这个问题先生答不上来,那咱们便换个问题。”
被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
明明比赢子季高了三个头的公孙吾,现在居然有种心底发虚的感觉。
“什么问题?”
“我,是谁?”
赢子季笑着将问题再次深入。
这不是同一个问题么?
在场众人,都是面露错愕,不懂问题的意义何在。
但公孙吾却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沉声道:
““我”和“我”之间,还有什么区别么?”
“方才子季问的是本我,而现在问的,是自我,当我用我这个代号来与先生对话的同时,而先生也用我这个代号,这意味着什么?”
本我?
自我?
这都是啥啊?
在场除了名家之人以外,其他士子也基本上被绕晕了。
稚嫩的声音在公孙吾耳畔响起,仿佛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公孙吾额角渗出冷汗,嘴唇颤抖道:“我就是你,而你……就是我?”
这就是他通过逻辑得出的结论。
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先生聪明,但您却还是没有回答出,“我”到底是谁。”
“我生从何来,死去何处,我出现在这个世界,对世界而言意味着什么?”
“而现在先生眼中的我,还是方才提出问题的我么?”
“现在是谁在问先生问题,而我又在向谁提问?”
字字珠玑,都像是深水炸弹。
哲学的终极命题,在先秦时期的思想潮流之中,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惊涛骇浪。
然后如同旋涡一般,将思绪不断的扯着深入,直到完全沉没。
最先醒悟过来的,除了一开始就不敢深入的荀圣以外,就只有素来冷静的李斯了。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对立的两人。
虽然身形差得很远,但现在那个名家的领袖在小公子面前,就像是个蝼蚁。
这是思想上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