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还未撤掉红绸的府门前,有花轿临门,却被拒之门外。 好片刻,才有丫鬟慢吞吞走出,站于台阶之上,拢着衣袖,神态轻蔑地望着那花轿。 高声道:“家中公子顽劣,已拒婚而逃,我家夫人深知对不住姑娘,思量再三,不敢耽误姑娘余生,特让奴婢出来给姑娘赔个不是,并说一声,两家婚事就此作罢,还请姑娘原路返回本家!” 随着丫鬟话落,又有个绿衣侍女急急跑出。 先是小心窥了眼周围,才小跑到轿前,压低着声道:“姑娘,我家老夫人怜惜姑娘家逢变故,愿着人替家中公子,迎姑娘偏门而入。” 话说完,侍女似也觉得太过羞辱人,神色已有些不自然。 风雪肆虐,越吹越狂。 轿中之人未发一言,沉默了许久,才从轿中缓步走出。 侍女见状,想上前搀扶,却被她抬手止住。 只见轿中出来的女子,轻轻揭下盖头,仰头望向眼前的高门府邸,冷嘲了下,最后只留下一句:“承蒙好意,但不必了。” 语罢,她嫁衣如火,决绝转身。 风雪凄凄,越落越大。 周围议论声三三两两,起起落落。 她如听不见般,背脊挺立,朝着来路归去。 前路白雪皑皑,似有迷雾笼罩,模模糊糊。 忽然,远处火光冲天,伴随着烈火灼灼,娆娘感受到的却是一阵刺骨寒风,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倏然从床上惊坐起来。 又是那个梦。 每年冬日,总要应景地梦上个一两回。 她都烦了。 深吸了口气,娆娘呆坐在床上缓了片刻,抿着有些干裂的嘴唇,扭头看向不知何时被风吹开的小窗。 外面,天光渐亮。 托那梦的福,她难得起了个大早。 裹好棉袄开门出去,院中白雪覆盖了厚厚一层,屋檐下的狗窝里,鼾声如雷。 倒是隔壁院子里,已经听到了石磨声。 忍着重新跑回被子里捂着的冲动,娆娘拢了拢衣襟,踩在咯吱作响的雪面上,缩头缩颈地来到灶房。 本想生火烧水洗把脸,再做个早饭吃,结果锅里舀满了冰水才发现柴火不够了。 娆娘不由叹了口气,扭头见灶房外小雪渐歇,想了想,索性捞起角落里的竹筐,将狗窝里的二狗喊醒,带着它直接落锁出了门。 这里,名为落霞镇,靠近大景边陲。 再往前点,就是大景的要塞之地雁山关。 雁山关外,是茹毛饮血的胡人天下。 虽然胡人与大景签订过盟约,但他们野心勃勃,并没有遵守约定。 特别是近几年来,一些残暴的胡人狼军,时不时地就会偷偷摸摸来扰一扰关口。 听从雁山关过来的村民说,那些胡人,好像是因为他们的女人和孩子扛不住冬天,越来越少了,所以这些年扰境,其实就是为了掳掠大景女子为他们繁衍后代。 为了掳走大景女子,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镇守雁山关的严将军对此防不胜防。 这才下令将那附近村子的人,全部迁移到了后方的城镇里来。 这迁入的人口一多,原本挺冷清的落霞镇,热闹是热闹了不少,可也让许多平日廉价又常见的东西,在这个冬日里越发抢手,甚至难以买到。 比如最寻常不过的柴米油盐。 米和油盐还好些,各家各户平日就囤下了不少。 但木炭和柴火就供应不求了。 那些迁入落霞镇的新住户,来时刚好入冬。 官府没有准备好,怕他们刚来就冻死,到时候不好给严将军交代,就下令木炭和柴火这些取暖的东西,务必要紧着他们先来,落霞镇的百姓不得哄抢。 言外之意就是,这个冬天,新迁入的不能冻死。 但他们这些老住户可以。 对此,落霞镇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可买不到柴火和木炭,也不能真干等着冻死饿死。 所以镇上好些人,也都像娆娘一样,柴火用完了买不到的,只好顶着寒风自己去砍。 家里有男人的,大都是男人去。 像娆娘这样一个女子独自去的,基本没几个。 而娆娘有二狗在,出镇倒也不怕什么。 毕竟二狗虽然名字叫二狗,但它可是头半人高的白虎。 因从小在镇上长大,在县衙里也有备案,出门在外都温顺乖萌得像条大狗一样,挺招人喜欢的,所以倒也没人害怕它。 它也算是整个落霞镇的人看着长大的了。 出了家门,外面似乎更冷了。 街道两侧都没见着什么人。 一路不停,小半个时辰后,娆娘带着二狗来到镇外能砍伐木柴的地方。 可能是天性,二狗一看到山林,兴奋得一头就扎了进去,嗷嗷叫个不停。 惊得树上山雀乱飞,地上小动物乱窜。 好在它还是很顾家的,没先去野,倒是追了两只野兔回来丢她箩筐里,才彻底撒欢去了林深处。 娆娘没管它,反正它玩够了会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