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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河县敢有人不给县尉季世昌面子吗?
谢大脚还真想不出来。
衙门里自不必说,县令、县丞、县尉三巨头,正七品的县令老爷说一不二。
往下数的市井街面上那些个武馆帮派,三十六行杂七杂八的江湖人士里,季县尉以重情义,毁誉参半。但也因为重情义,‘不太爱惜身份’……势力也是最大的。
三巨头里,只有高县丞一派,哪都沾点,但哪都做不到最好,也是三巨头中最为势弱的。
换言之,
三派人马中,也就县令老爷和季县尉能掰掰手腕。
不过季县尉有个天大的优势。
就是在这武官权势大过文官,军府压在衙门头顶的边关,季县尉的娘家是黑河军。
平日里还好说。
可一旦十万妖山那边出了事,这位九品县尉的权势就会水涨船高。
所以能抱上这条大腿……
不多做,不少做,不犯错。
那平步青云就只是早晚的事。
所以谢大脚觉得,那周福简直是太蠢了。
“好好的,去招惹能杀青蟒的王启做什么?”
“送上门的前途,拱手送给了我。”
谢大脚洋洋得意的举起影青釉色的酒杯,小酌一口春水阁的特色春水酿。
嘶~
“啧啧。”他品了品,也没尝出这十文钱一口的好酒到底好在什么地方。
但心情是美妙的。
他不会走周福的蠢路,想着去杀王启什么的。
就只是把该说的话带到,也不多招惹。
免得狗急跳墙,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
在他看来,
王启这种就是典型的天才。
心高气傲,不愿意低头。
一本能炼的皮肤白皙,提升些气血的秘术而已。人家季县尉家里未必没有。
要的只是你一个态度罢了。
结果你既没有态度,还没有背景。
那不活该上了阎王爷的生死簿吗。
他倒是不讨厌王启,甚至还有点喜欢……
人长得俊俏,做事也够爽利。
如果不是自己往上爬的机会很可能就那一个,他不得不抓住。自己还是很愿意和他交个朋友的。
昨天当着王启的面说的那顿言语,三分真,七分演。
人生在世,
总得做选择,总得演戏嘛。
耳边的吵闹声甚是喧嚣,香风扑面,琴声悠扬,就好像他未来的仕途一样,轻飘飘的,在欢闹声中往上走。
“谢哥,你看门口…有个疯子在雪地里打滚。”
坐在窗边的一个小钱庄的公子笑呵呵的拍了拍谢大脚的肩膀。
“哪呢?”
谢大脚兴奋的趴到窗边,“嘿,还真有个傻子滚雪地。”
周围几人年岁都不大,正是看热闹的时候。
一颗颗人头凑过去,连带着半座楼的客人都趴到窗边,或站在门口凑热闹。
嘴里还念叨。
“这家伙只穿着一套内衣,怕不是被家里的婆姨赶出来了吧?”
“非也非也,依我之见啊。是被带了绿帽子,失心疯了。”
那小钱庄的公子高呼道,“傻子,来爷爷这边,爷爷给你赏一壶烧酒!”
然后……
那雪地中抱着头翻滚的身影,还真就滚到了春水阁门口。
“疯子,滚到一边去。”
站在春水阁门前的护卫不耐烦的一脚踹了过去。
只见那护卫的踢腿落空,从男人的头顶划过。
并不是他改变了轨迹,而是护卫的腿没了……
被疯子生生拧了下来。
鲜血如柱,将春水阁门前染红。
然后,
那一路滚过来的‘疯子’,攥着那条不断在手中变形、飙血的大腿,缓缓站起身来。
突然,
春水阁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张脸。
黑河县县尉,
季世昌。
此刻,这位大人物低垂着眼帘,缓缓踏入春水阁。
原本看热闹的看客们,早已经悄悄的缩了纱帘之后,关上厢房的木门。
有些先前口出狂言的人,恨不得从窗户边跳下去逃走。
不过心情最复杂的,还是谢大脚。
自己的准岳父为什么会滚过来?!
他想不明白。
谢大脚突然眉头一皱,一股尿骚味骤然弥漫在包厢中。
他瞥向身边,那先前出言不逊的小钱庄的公子哥,如今浑身打颤。
砰、砰、砰……
季世昌在寂静声中踏上楼梯。
然后突然停在谢大脚他们这个厢房门口,平静的说道,“回去让你爹把所有家当都换成烧酒送到我府上吧。”
噗通!
那小钱庄的公子当场跪在自己的尿中,声音颤抖道,“谢县尉大人开恩!”
他激动的痛哭流涕。
知道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谢大脚看向那位小钱庄的公子,眼中闪过一抹怜悯。
这就是季世昌的权势。
只需要一句话,
就能将这位家产数千两的钱庄公子搞得倾家荡产,甚至还得真心实意的感恩戴德。
在黑河县这一亩三分地上。
再也没有能撼动季世昌……
噗通!
谢大脚的念头还未落下,就看见季世昌跪在三楼的厢房门前。
一如这钱庄公子……
一瞬间,
谢大脚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碎掉了一样。
季世昌为什么要在雪地里打滚,堂堂县尉又为什么要跪在三楼,那屋里到底是什么人……
无数个念头,让他混乱不已。
“黑河县县尉季世昌,拜见公子。”
季世昌沉声开口。
屋中,
传来陇公子平静的声音。
“进来吧。”
季世昌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走入其中。
他先是朝着屋中的人影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随后才用余光瞥了眼屋中的两人。
当他看到王启和陇公子坐在一张桌子上……
甚至王启坐的还是主座的时候。
心中无限错愕。
怎么会是他?!
一个差役之子,怎么会和陇公子这样的人物搭上关系?
他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到半点缘由。
陇公子继续开口道,“季县尉,我听闻你与王大师有恩怨,便想做个和事佬。”
“你来讲讲前因后果,孰对孰错。”
季世昌抬头,看了眼陇公子。
很干脆的开口道,“千错万错,皆在于我贪得无厌。”
“我季世昌,在这里给王公子赔不是了!”
说着,
他朝着王启低头,拱手,行礼……
“哎~”陇公子抬手,“季县尉,还是把话讲清楚嘛。”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的问题。”
“你细细的说。”
季世昌顿了片刻,咬牙说道,“是我那手下周福,想要向王公子下黑手,窃来一只二阶青蟒大妖。结果被王公子反杀……”
“我后因贪图王公子身上的机缘,故而登门索要……”
他事无巨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季世昌惭愧!因一念之差,得罪了王公子。还请王公子赎罪!”
陇公子又摇了摇头。
“不对,还是不对。”
季世昌懵了,“公子,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当真没了?”
“没了!”
“那季县尉不妨跪下想想,跪下头脑或许能清晰些。”陇公子再度发声。
季世昌看了眼陇公子平静的眼神。
咬了咬牙,跪在地上!
他继续说道,“陇公子若不信,问问王启便是!”
陇公子却不为所动,“你是黑河县的九品县尉,黑河县的父母官,却连这点事都讲不清楚吗?”
季世昌沉吟。
他不知道这位陇公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能揣摩。
片刻,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开口。
“是我利益熏心,想要收拢王公子做手下…这才出此策。结果王公子不给我面子,致使我觉得他有些不识好歹……”
他再度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还补上了一些心理细节。
但回应他的,
还是陇公子的摇头。
“还是不对。”
“你再想。”
季世昌呆愣,他又看向陇公子身边的王启,突然恍然大悟。
心中也随之涌出一股屈辱感。
他朝着王启,艰难的缓缓低下头……
“王公子,我季世昌多有得罪,在这儿…我给您磕头认错了!”
“还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条狗命!”
砰砰砰……
季世昌连磕三个响头,这才抬头。
“不够。”
陇公子又开口。
季世昌咬着牙,再度磕头。
声音也比先前大了几分。
砰砰砰……
三个头再度磕下。
“不够!”
……
“还是不够!”
……
“不够,再来……”
……
一旁的王启已经数不清季世昌磕了多少个头了,但他此刻的心里只有一种感觉。
真**的爽!
真**的解气!
直到季世昌的脑门被磕破,鲜血流淌。
陇公子才换了句话。
“季县尉,被仗势欺人的感觉怎么样?”
季世昌浑身颤抖,嘴唇都已经被咬破,五指嵌在肉中,血流不止。
陡然间,
他气血上涌,充斥的整张脸都红的发紫。
咚!
他一头栽倒在地上,竟是当场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