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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一阵暖意从额头上传来,余笙从睡梦中惊醒,她大口地呼吸着,耳畔传来嗡嗡的声响。她感觉头晕脑胀,怎么也睁不开眼,大脑一片混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她吸入其中,使她溺亡。
“余笙,你发烧了,39.8°。”沈确看着手上的温度计,皱了皱眉。
余笙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她混混沌沌地说道:“沈确,我好困,好难受……”她的声音带着丝丝哭腔,令人心疼不已。
沈确抓住她的手,将她瘦弱的后背抬起:“把药喝了再睡。”
沈确又说了些什么,可余笙已经听不清楚了。她的大脑就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很快便失去了意识,堕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她就像一条搁浅的鱼,身体内的水分正一点一点地减少,而头顶是八月的艳阳,炙烤得她难以喘息。
眼泪从眼角溢出,缓缓滑落,余笙嗓音嘶哑:“我好痛。”
“哪里痛?”担忧的声音传来。
“浑身都很疼。”
“是病毒引起的肌肉酸痛,发烧的正常现象。”
温良的触感从余笙的额头和身上传来。
沈确正用酒精擦拭她的颈部和腋下,温柔的声音好似流水,抚平她内心的燥热:“我陪着你,会好起来的。”
余笙哭着唤道:“沈确……”
那人握住她的手:“我在这儿。”
“别走。”
“不走。”沈确的声音平静,如水般淌入余笙的心里,抚平她的恐惧和不安。
余笙再次陷入梦境之中。
黑暗里,她抱着一块浮板在海上漂,黑暗和寂寞就像亘古不变的巨兽,将她吞噬。
沈确看着余笙熟睡的容颜,一时间竟有些怔忪。阳光下,余笙的皮肤白皙如瓷,脸上有婴儿般的绒毛,一双明亮而温柔的眼睛紧闭着。
她就像个孩子,如孩子般干净诚挚。不知为何,她和林慈长得完全不一样,可沈确总会从那双深棕色的双眸中望见林慈的影子。
余笙还未出现前,沈确两年的生命如死水般平静,她出现后好似带来惊涛骇浪,让他的生活变得亮堂起来。但每当自己靠近余笙,一种负罪感就会混杂着愧疚而来,席卷他整个心房。
记忆里林慈那双如太阳般炽热的双眼和余笙如夕阳般温柔的瞳眸重叠,明明晃晃的让沈确喘不过气,他蓦地站起身来,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刚巧撞上了护士。
“PCT的结果出来了吗?”沈确关切地问道。
“出来了,不是败血症,只是普通的发烧。”护士答道。
听到这儿,沈确不由得松了口气,朝阳台走去。
今天没有雨,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远处的房屋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像孩童搭起的积木,没有太多的秩序,却一直向远方蔓延而去;地面上的人和车小得恍若尘埃,似乎经风吹过,便消失在了视线中。
密密麻麻的五色光斑在她眯起的双眼前似小虫窣动,又仿佛在呼吸一般,忽大忽小。
他在阳光下,看着点点斑影,时间好像在此刻静止了一般,他的呼吸渐渐平复。
往事如风般吹来,从记忆深处涌现。
那是一个冬日,十四岁的沈确陷入了麻烦之中,他被污蔑偷了东西。
周围的人就像出现了重影般恍恍惚惚看不真切,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就是他偷了我的东西。”一个少年指着沈确,他的皮肤冷白,有一双碧蓝的眼睛和一头金发。他是孤儿院的明星少年,有一对中年父母想要领养她,最近常来看望并买东西给他。
沈确摇头道:“我没有。”
周围有一群少年围住沈确,为首的少年眼神不善地看着她:“原来就是你偷了他的手机?”
“我没有!”沈确抬高了声音。
“那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上锁的抽屉里?”少年上前推了沈确一下,“你能解释吗!”
沈确的双唇微微开合,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却无从开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手机会在自己的抽屉里。她只知道自己一直是众人讨厌的对象,因为整个孤儿院最漂亮的女孩林慈只愿意和自己待在一块儿,对别人的示好视而不见。
“解释啊!”少年重重地推了沈确一把,沈确向后倒在了墙壁上。
“我不知道。”沈确望着少年,回答道。
少年抬起手一拳打在了沈确脸上:“你这个小偷!”
拳头携风而来,刮在脸上生疼,让沈确的脑袋一懵,耳畔传来嗡嗡的声响。脸上立刻肿起了一个掌印,沈确机械地重复道:“我没有偷东西。”
又是一拳,少年愤怒道:“你这个怪胎!”他转头挥了挥手,“都愣着干什么?你们平时不都最讨厌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了吗?现在怎么都躲在我的身后?”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对沈确拳打脚踢。
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沈确想要反抗,却被人死死地压在身下,他只能无力地承受着这样的虐打。
“你们让开,放开沈确!”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熟悉的高呼响起,水柱从空中飞来,打在围在沈确身边的少年身上。
冷水就像钩子般钻入他们的体内,让少年们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打人的少年转过头,在水花中看到一个拿着水管的少女,他愤怒地高喊道:“林慈!”
林慈气势汹汹地问道:“怎么样?”她将水管对着为首的少年。
水柱洒到少年的脸上,让他难以呼吸,他抬手挡住水花:“你给我等着!”
林慈将水喷向周围的人:“都给我让开!”
周围的人立刻散开,往孤儿院里跑,惊起院外一地的乌鸦。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沈确艰难地坐起,林慈穿着白色棉袍,在太阳下发着光。
林慈带着一个镶了一圈粉色绒毛的帽子,露出一掌精致可爱的小脸,未施粉黛的脸清丽得不可方物,那双眼瞳中仿佛携着秋水,担忧而心疼地望着沈确:“沈确,痛不痛?”
沈确摇了摇头:“他们都说我偷了东西。”他极力地辩解,希望林慈可以相信自己“我没有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手机会在我的抽屉里,我……”
林慈打断了沈确永无止境的解释,认真道:“我相信你,沈确。”
沈确一愣,疑惑道:“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对我?”
“因为他们嫉妒你,嫉妒你长得帅气,又聪明,次次都考年级第一,老师院长都喜欢你。”
“可他们叫我怪物。”
“借机陷害,虐打无辜。他们才是怪物。”林慈将手搭在沈确的肩膀上,弯着腰,认真地看向沈确的双眸,“你不是怪物。”
沈确看着林慈良久,像一个小心翼翼的孩子般,问道:“林慈,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林慈心疼地望着沈确:“我会,”她抚摸着沈确的发旋,“会一辈子保护你!”
东方的天空开始变亮,群星逐渐隐没。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沈确身上,她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女,洗净沈确身上所有的黑暗。
从小到大,沈确都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然后长出新的骨肉。从来没有人保护过他,可林慈却说她愿意用一生来保护她。
她就是沈确在悬崖之下仰望的月亮,是深海里发亮的星光,是他局促无助时唯一的依靠。
林慈伸出用小拇指,勾住沈确的小拇指:“说好咯,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单独面对困境。”
“好,永远。”
往事如墨水般散开,沈确从记忆中走出。
阳光逐渐散去,头顶的屋檐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里。清风拂过回忆的边缘,留下再也找不回的思念。
沈确这才知道,生命中有过的温暖,终究都会用痛苦和悲伤来换。
“沈确!”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沈确的思绪。
沈确转过头,望见笑容灿烂的余笙,一时间思绪恍惚,仿佛又看见林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你怎么了?”余笙抬起手在沈确的眼前晃了晃。
“没事。”
沈确转过头,望向远方的景象。
余笙没有多问,径直走到沈确身旁:“我陪你一起看。”
沈确的心漏了半拍,仿佛有石子落入了湖中,荡起层层涟漪。
“回去吧。”沈确把外套脱下,罩在余笙的身上。
偏大的衣服挂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不知为何,余笙感到异常的满足,她一看见沈确,就觉得自己充满了活力。
余笙一边走一边看着沈确:“我已经退烧了,想去找之前那名孕妇问问情况。”
“我问一下医生。”沈确道。
“不用问了,我知道她在哪儿。”
“问一下医生你的情况。”
沈确再三确认了余笙的身体情况后,才同意带她去见那个幸存的女人。
女人因为大出血切除了子宫,术后还未恢复,面色苍白如纸,双唇毫无血色,看上去极其虚弱,但难掩绝色容颜。
她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她正靠在床头输液,在见到余笙后双眼一亮:“余法医,谢谢你帮我。”
余笙坐到床边,笑了笑:“你和孩子没事就好。”女人并未出现在正义集团的成员名单里,余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到,“你怎么会出现在生态园的祷告室里?”
女人的眼中泛出了泪水,愤然道:“如果不是那个混蛋,我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余笙问道:“你说的是……”
“正义集团的教主刘安。那个混蛋蛊惑了我的父母,在我十八岁时就强占了我,将我囚禁在生态园中。”女人咬牙切齿道,“狼心狗肺的家伙,在知道据点暴露后,立刻就丢下我跑了!”
余笙心疼地安慰道:“你还年轻……”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女人哭了起来:“我没有未来了,刘安害了我一生!如果不是因为孩子,我那天晚上也会喝下掺了氰化剂的果汁。”她伸出手,攥住余笙的衣袖,睁着通红的双眼,求助似地望向余笙,“可以抓住他吗?我愿意配合,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余笙和沈确对视一眼。
沈确便接替了余笙继续问道:“正义集团是怎么起家的?”
女人答道:“是通过班撒他方村。这个村子太过落后,村里的男人基本上都娶不到老婆,就算娶了同村的女人,也生不出孩子。正义集团帮他们拐来老婆和孩子,帮助村子绵延后嗣。渐渐地,村里的人都开始信奉正义集团,甚至将集团的书当成贡品摆放在供台上。”
女人继续道:“他们以种茶卖茶为由成为了人口贩卖的中转地,经常会将从正义集团中脱离而出的教众或是拐卖而来的人送往M国卖掉,这些可怜人不是进了园区,就是被挖走了器官,死在公海上。”
沈确皱眉问道:“你知道顾源吗?”
女人立刻道:“我知道,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他会将一些女信徒献给商界的大佬,用以和商界中人搞好关系,使那些大佬成为集团的庇护伞。”
沈确的脑中浮现出之前撞击黄欣的套牌车,以及将被拐的人送往M国的大货车。根据警方的画像,这两次的车上都出现了同一个蒙面女人。
他追问道:“我想背后不只是刘安一人在操控这么多的事情吧?应该还有M国犯罪集团的人。”
女人点了点头,眼泪顺着眼眶滴落:“刘安一直在和一个代号叫‘择一’的男人合作,这个男人的行踪和长相不明,每次都是派一个蒙面女人和刘安对接。”
听到“择一”这个名字,余笙明显一愣。
一想到催眠和梦中的情形,她就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女人看着沈确,继续说道:“这个‘择一’就是M国最大的犯罪集团中人,也是集团头目‘狼蛛’的养子。他曾经下达命令,让正义集团中人找到并杀死顾源和黄欣,说他们已经暴露在警方视线中,必须尽快除掉。”
沈确继续问道:“你知道是谁杀了顾源吗?”
女人摇摇头:“不知道。”
警方这几天调查了正义集团还有班撒他方村,但没有找到和‘择一’以及M国犯罪集团有关的线索。
听了女人的话后,沈确怀疑是犯罪集团早就得知消息,觉得村子和正义集团已经不安全了,便事先转移了正要资料以及罪证,将这两个据点弃掉。
沈确郑重道:“我们会下达对刘安的通缉,如果后续有警察来找你给刘安画像,麻烦你配合。”
女人立刻应道:“我一定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