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基生命的记忆当中，李雅然读取到了和它们相关的灭世之灾。 原来所有文明发展到一定的程度，都会不可避免地经历战争与掠夺。 哪怕是最具包容性的文明，同样也惧怕其他文明的入侵，更担心自己会被取代。 因此，它们往往会趁其他文明尚未成型，而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它们之所以会出现在地球深处，正是因为它们战败，而被发配至此。 那是一场惊世骇俗的星际之战。那是关乎铁基与硅基的地位之争。 李雅然眼看它们引爆了一个又一个的恒星，企图利用星际之力将对手彻底摧毁。 然而对手同样具有可怕的实力，双方势均力敌，纵使一个又一个的星系因此牺牲，它们还是没能分出胜负。 最终，硅基生命在铁基生命的跃迁路线上布下了一个致命的陷阱，令它们判断失误而被黑洞暂时捕获。 同时，硅基生命早已在同样的地点引来了数个黑洞，在不规则引力的相互作用下，它们所处区域的空间被彻底撕裂而形成局部坍缩。 铁基生命的大部分意识，都被困在了那个坍缩点之中。 它们不能扩散，更无法从中逃离。 直到它们能恰好遇上和造成坍缩同样的力量，抵消掉坍缩点内部的引力，它们才会被最终释放出来。 那或许会经历数亿年的等待。 毕竟要造成如同战争的巧合，实属天方夜谭。 当然，这一切都并非李雅然需要考虑的事情。那些她永远无法企及的力量，早已超出她的意识承载力。 眼下她只关心地球内这些铁基生命的真正由来。 “基本的天文常识，你们应该拥有吧。你难道从不认为这样一颗蓝色星球停留在这个位置，委实有些违和吗？” 李雅然在脑海中快速将太阳系中所有的行星甚至矮星都回忆了一遍，细细想来，仅从外表来分析的话，地球确实与太阳系中的其他行星大不相同。 “难道说地球是你们从其他星系停泊过来的？”李雅然试探性地询问道。毕竟在她的认知当中，这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她觉得这样的想法的确有些可笑。 没想到那些意识适时地作出了回应：“我们的确是利用了一颗小星球才来到这里。不过那颗星球不是地球，而是你们口中地球的卫星。当初航行了那么长的时间，月球上的能源已经用尽，我们没能找到更合适的居所，只得暂时潜藏在地球上。” 这一瞬间，李雅然的意识当中只剩下一句话，那就是“月球果然是一颗死掉的星球”，看来当初科学家们的推论并没有错。 “所以你们就一直留在地球深处积蓄力量？所以你们才会阻止我们向太空进行探索？” 直到此刻，李雅然才明白为何它们会突然出手，一切都是因为智能试图进行的试验，可能会暴露它们的踪迹。 “没错。我们已经沉寂了数十万年，如今我们的实力完全不足以与硅基生命进行抗衡。它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整个银河系从宇宙中抹除，何况一个小小的太阳系？” 李雅然接收到这些意识的时候，能够明显感受到它们带有极其压抑的怒气。毕竟能容忍人类在地球上自由进化，已经是它们可以做到的极限了。 等等。 李雅然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地球上一直都潜藏着更高等级的智慧生命，所以人类真的是通过自主进化而来的吗？ “不错，你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你们只是我们进行的关于生命进化的实验，我们又怎么会允许你们将我们置于危险当中。” 直到这一刻，李雅然才真正意识到生命之间的差异究竟有多么巨大。 如同人类与蚂蚁一般，人类其实从未将蚂蚁放在眼里，所以人类其实也不曾被其他文明放在眼里。 作为潜藏期的消遣，它们乐于见到地球上的生物为了争夺极为有限生存空间拼得你死我活，如同人类喜爱饲养蟋蟀缠斗一般。 这一次，与智能降下灭世之灾时不同，李雅然的内心对于这些铁基生命，竟然恨意全无。 她突然理解了它们见识过的阔大宇宙。 放眼整个宇宙，小小的人类文明究竟算得了什么？ 何况他们素来认定自己是经过千万年的演化逐步进化而来，殊不知只是更高等生命为自己创造出来的消遣。 此刻的李雅然已经彻底认命。 她知道他们的命运，终将被高等级文明所决定。而人类是否能拥有未来，主要取决于高等级文明的心情。 这一切全部都不是他们能自主决定的，从一开始就不是。 “所以现在呢？你们准备如何处置我们？” “处置？”这两个字像是某种巨大的笑话一般，李雅然明显感受到了铁基意识的愉悦。 “我们为什么要处置你们？容我举个例子，你们人类建造好了一座花园，要在花园当中填满种植土，难道你们会专门将那土里的所有生物全都杀死，然后再进行转移吗？难道那些蚂蚁不是被动地跟着被一起运输？只有当蚂蚁不小心爬上了花园主人的手臂，才会被捏死。” 原来如此。所以它们并未打算对人类不利。 事实上，人类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它们正视过。 李雅然不禁苦笑了一下。 经过了上万年的演化，人类最终还是没能脱离地球。而这些高阶文明，则能够轻易到达它们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与人类相比，它们的确是真正的上帝。可上帝的上帝又是谁？宇宙的真相又究竟是什么？ “这些令你感到无比困惑的问题，其实我们也并未找到答案。因此我们也在竭力探寻宇宙，并且努力将我们的文明成果传承下去。” 停顿了片刻，李雅然再次接收到了它们的意识：“其实你们这些碳基生命着实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在如此严苛又不利于生存的情况下，你们还是将文明演化到了这样的阶段。尤其是你，已经能够在意识上与我们同频了。按照这样的发展速度，其实用不了几万年，你们就能够达到我们的现有水平。” 听到“几万年”这样的用词，李雅然不禁苦笑一下。现如今人类世界已经彻底覆灭，他们哪里还有几万年的未来呢？